其中有一位叔叔很温柔,那人告诉她,他们有事要找她父亲聊一聊,还说“没事的”。
可是谭落那时候都上初中了,不会被这种话糊弄过去。
她什么都没问,像个雕塑似的站在客厅里,看着几位警察把谭永德铐走了。
自己的父亲知法犯法,罪有应得。道理她都懂。
只是从那以后,她便对穿制服的叔叔心怀畏惧,有时候看见保安都会紧张。
她和池倾阳走到公交站。
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辆65路公交,这辆车也被堵在了半路,寸步难行。
谭落忽然问:“李奶奶给我开家长会,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的,”池倾阳很肯定,“江澈比你更怕。”
谭落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池倾阳跟她解释道:“他这回考砸了,爸妈都不愿意来,差遣司机给他开家长会,他得告诉李睿,那是他亲哥。”
“怎么这样……”谭落都替江澈感到难过。
江澈以往的成绩那么好,一次考砸而已,爸妈竟然就不肯出席家长会了。
这得是多么好面子的家长啊。
公交车还在艰难地往前挪动,谭落站累了,左右动了动,把重心在两条腿上来回互换。
校门口格外热闹,有些学生的父母提早来了。中午,他们接孩子出去大吃一通,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散着步,回到学校。
一幕幕幸福的画面落在她眼底,羡慕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溢而出。
每次见到这种情景,她心上像是浇了白醋,又酸又疼,偏偏忍不住不看。
光是看看也好。
不然做梦都没素材。
有人和池倾阳打招呼,是几个谭落不认识的学生。
他反应淡漠,连嘴都懒得张,目光更没有挪动半厘。
少年双手插兜,敛了笑容,面色冰冷。那一双高傲不逊的眼,仿佛掺不进半点人间烟火。
谭落也试着叫他:“池倾阳。”
“怎么?”少年立刻投来视线,眼里霜雪融解。
她双颊一热,心虚地咕哝:“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晚上要练字,你别忘了。”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纯属没话找话。
“嗯,我记得。”他声音柔和地说。
地上有一排蚂蚁,正在搬运死掉的虫子。谭落盯着它们忙忙碌碌,试图转移注意力。
过了会儿,她又用余光去瞄左手边的男生。
春乏、秋困、冬眠。被大太阳暖和和地一晒,池倾阳也困了,恹恹地打起哈欠。
他微微低头,黑色的高领毛衣盖过下巴,眼神惺忪,半睁不睁,透出慵然的松弛感。
池倾阳的身高在同龄人之上,像个大学生。这人要是把校服一脱,穿着常服杵在这,指不定连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丽人都想来搭个讪。
能够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谭落时常感到不可思议。
下午一点半,他俩总算接到了老两口。
李淑芳的腿不太好,从校门口到教学楼,这一段路她走走停停,走了好长时间:“现在的学生,条件可真好……学校这么大。”
幸亏高二一班的教室在二楼,否则她是怎么也爬不上去了。
谭落勤快地跑了一趟,给他们买水喝。李奶奶道了谢接过水,转手递给了池爷爷:“老头子,帮我拧开。”
池问海拼命冲她使眼色。
今天他们的身份可不一般。
他是池倾阳的爷爷,她是谭落的奶奶。
要是让人看出来他俩其实是一家,同学们该怀疑池倾阳和谭落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他俩出门前都商量好了,进了校门就装作不认识,当半天陌生人。
李淑芳这才想起约定,连忙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拧。”谭落自告奋勇。
结果她试了半天,手都拧红了,还是没成功。
池倾阳把瓶子抽走,轻松拧开,又把瓶子塞给她,谭落不好意思地转递给李淑芳。
这一串举动像是击鼓传花,李淑芳觉得很好玩,她对孙子笑道:“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啊?长得帅,心眼也好。”
班长张淳歌站在走廊里当迎宾,她肩上挂着一条红绶带,上面用黄色宋体字印刷着“欢迎各位家长”。
张淳歌听见这话,走过来向李淑芳热情地介绍道:“奶奶您好,这位是池倾阳,他还是年级第一。”张淳歌颇为骄傲地说。
李淑芳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么优秀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小伙子!”
眼看自己的奶奶越演越入戏,池倾阳显得很尴尬。他碰了碰池问海,想马上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爷爷,我先带你进去坐。”
张淳歌喊住他:“你别忘了去广播站,一会儿你还有面向全校的演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