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大狗子所指的看过去,只见院门口果然立着个黑影,一半身子隐在院墙后头,另一半身子趴在门口,像是在往院子里窥探。我叫了他几声,那个黑影依旧无动于衷,夜风抚过,我突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毕竟是中元节,两个孩子瑟瑟地往我身后缩紧了。我故作镇定站起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玉哥儿,我害怕……”小莺儿话里已经带上了点哭音。
“大狗子护着小莺儿,”我抄起刚刚切西瓜的菜刀递给大狗子,又把阿恒留给我的匕首拿出来,这才小心翼翼上前。
七月十五,正值鬼门大开之时,月光明亮,照的一切都无处遁形。越往前我越能看清,靠在那里的确实是个人形,脸色惨白,唇色却艳丽,嘴角向上高翘着,笑及其夸张,不像是人能做出的动作。
直到走到那东西面前,我总算看清了。
是个纸人。
我松了口气,冲两个孩子招招手,“过来吧。”
靠在院门上的是一个纸扎的小人,带着一顶漆黑小帽,白纸糊的脸上涂了两大坨胭脂,除此之外还画了一张血盆大口,笑得诡异又渗人。
小莺儿还是怯生生的,“这……这儿怎么会有纸人?”
大狗子胆子此她大一些,“有人放的呗,难不成还能是自己跑来的?”
我把这纸人来回看了几遍,做工倒是挺精巧的,就是脸上这张嘴委实吓人了些,看出处应该就是香火铺里扎的善男信女。
“现在怎么办?”大狗子问我。
我想了想,留着这么个东西在自家门口确实也不是办法,用袖子垫着抱起来,整个扔进了柴房里。
两个小家伙死活不肯各自回房睡了,经过这一出我也有点心悸,神鬼作祟抵不过人心险恶,只好让他俩抱着被子跟我凑活了一晚。
本来就燥热,三个人挤在一起更是难受,小莺儿受了惊吓,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我也陪到了后半夜,琢磨了半宿,心里大致有了个想法,直到破晓前夕才眯上眼小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进柴房的时候还是被那玩意儿吓了一跳,忍了好半天才没把他一把火点了。
吃完了饭,我背着那个纸人出了门,直奔镇上的香火铺。放眼整个镇子,卖这东西的只此一家,一问一个准。
背着这么丑的纸人走了一路,同时吸引了一路的目光,还有几个跟了过来,一脸要看热闹的表情。
到了香火铺我把纸人卸下来,铺子掌柜接过纸人打量了几眼,“这东西是我们家的,但脸不是我们画的。”
“我知道,”我点头,“我就想问问昨天都有谁从你这里买纸人了?”
香火铺的掌柜与我还算有几分交情,好心劝道:“我倒是能告诉你名字,但你可想好了,这件事可大可小,息事宁人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你毕竟不是当地人,真闹大了对你不一定有好处。”
我冲人笑了笑,“我懂。”
转而又道:“可他欺负我可以,不能欺负我家里人,我今日不讨个说法,明天他就能蹬鼻子上脸跑到我家里耀武扬威,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不能由着他们胡闹。”
香火铺掌柜叹了口气,“卖的起纸人的,要么是大户,要么是家里有什么大日子。昨天从我这儿订纸人的统共就两户,一是柳骞柳大人家,要了好些纸人纸马拜祭先祖,还有一户是范秀才家,昨天给他老娘迁坟。”
说到这儿我就懂了,冲人点头一笑,“多谢了。”
第102章 得意少年时
我背着纸人穿过大半个镇子,径直去了范秀才家。
范秀才家里一如往常,门口那两棵桃树李树还是长势不佳的样子,枝叶稀疏,在大太阳底下蔫着。倒是一旁的凤仙花开得不错,一束束一串串,艳粉娇红齐争妍。
这个时辰不早不晚,正是范秀才那小学堂讲学的时辰,范秀才拿着本书在前头摇头晃脑地读,底下几个孩子垂头耷拉眼地跟着学,有几个脑袋转一圈要点几次,看样子是瞌睡虫上脑,我正好来给他们提提精神。
把纸人卸在院子里,大太阳底下这纸人看着倒没有那么惊悚了,反倒带了一点滑稽的意思,我冲着学堂里嚎了一嗓子:“范夫子,给您送东西来了!”
一张小轩窗从里头打开,几个孩子探头探脑看出来,紧接着范秀才从门口出来,手上还提着寸长的戒尺,凝眉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还东西啊,”我笑了笑把那纸人往前一推,“这是不是范夫子丢的?”
范大董一看见纸人脸色就沉下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把这东西抬走,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