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子有些不服气,“可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山上跑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在悬崖边上讨饭吃,又有谁愿意让自己孩子再吃自己当年的苦。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他,小莺儿率先打断了僵持,“大狗子你又死哪儿去了?我的火都灭了。”
“就一把柴的事,你自己添不行吗?”大狗子嘴上抱怨,却还是忙不迭地跑进柴房里烧火去了。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在西墙后头,我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正打算去帮忙,却忽然看见院门外头站了个人,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我打量了半晌才记起来,这不是阿恒家那个小厮嘛。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问。
当初阿恒刚说要走的时候他就掩不住的兴奋,估计是想等阿恒走了他就能离开这穷乡僻壤,重回他繁华的京都去。所以还能在这儿看见他我倒真是有些稀奇,他对我向来瞧不上,怎么还能到这里来。
那个小厮一张脸耷拉的比驴脸还长,见我过来从怀里掏了几张纸片出来往前一递,“给你的。”
我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看清信笺上头那行丑字我就笑了,“这是阿恒让你给我的?”
“少爷说他有路子寄信出来,让我留在这儿接信,再转交给你,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少爷都走了我还得留在这儿……”
小厮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就顾不上了,急匆匆喊来了大狗子和小莺儿,回屋掌上灯,迫不及待读起来。
“玉哥儿亲启:分别已逾两月,家中一切可还安好?过去一年的日子夜夜入梦,吾弟吾妹还有玉哥儿,我甚念之。这两个月以来没发生什么大事,自打到了这里以来就是每日操练,我连个鞑子腿儿都没看见,照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功立业,当上大将军。不过看到边境安定,边镇上的镇民安居乐业,平日里还有大集可以赶,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说到大集我就又想起你们来了,这里的集跟柳铺的集有些许不同,在这里买东西不用银子,一块羊皮能换两斤茶叶,你说稀奇不稀奇。对了,你告诉大狗子,日常的操练不能落下,等我回去了要检查的,三个孩子我就教出了一个像样点的,可不能再给荒废了。二狗子从小就懂事,我没什么好交待的,你就跟他说让他跟着柳骞好好读书,日后考上了状元我来给他做媒。小莺儿这小丫头人小鬼大,你让她想玩就玩,想闹就闹,谁敢欺负她有阿恒哥哥替她做主,等我回去给她买糖吃。剩下的都是写给你的……”
我匆匆略了一眼,急忙把信阖上了,小莺儿追着问:“怎么不读了?”
我随手把信往怀里一塞,敷衍道:“净是些废话。”
“废话我们也想听。”
我隐约闻见从院子里飘进来的一点糊味,“你们的饭还在灶上吗?”
小莺儿“啊”了一声,拉着大狗子跑了。
眼瞅着四下无人了,我才又将信从怀里掏出来接着读下去,读着读着就面红耳赤起来。
“昨晚我梦见你了,还是在湖边,你说你教我,手把手带着我怎么做。我还疑惑,不是已经教过了吗,你却笑着跟我说,‘上次教你的都是些浅显的,这次教你点深入的’。至于怎么个深入法,等回去了我再与你细说,反正第二天一早我裤子都湿了,差点误了操练的时辰。操练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不用憋着了,也不用湿着裤子站在寒风里了。玉哥儿,我想你了……”
这二傻子,写了足足三大页的“我想你”。
而我也傻傻地把每一遍“我想你”都看了一遍,别的都还好说,就是字丑的我眼睛疼。
直到小莺儿和大狗子进来我才把信收了,大狗子把锅放下,往门外看了看,“玉哥儿,外头那个人怎么还没走?”
“是吗?”我也跟着看过去,院门外还真站着个黑影,我冲两个孩子摆摆手,“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这会儿外头天已经黑透了,乍暖还寒时候,夜风还是有点凉,那个小厮袖着手,在院门外来回踱步。
“你怎么还不走?”
“你,你就没什么对我家少爷说的?”小厮冲我道。
我恍然大悟:“你还能寄信呐。”
小厮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少爷说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都可以交给我,我再帮你想办法交给少爷。”
我想了想,“那你等会。”
我回屋铺纸研墨,思来想去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家里一切都好。”
交到小厮手里的时候那人明显愣了愣,“这么快?”
我笑笑,“这不是怕你等久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