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
“你今天是子贡上身吗?一直问个不停。”我冲人笑了笑,“我说了有地方那肯定就不会露宿街头,你别管了。”
“你所谓的地方是哪儿?一棵树?一个山洞?是不是只要是个能容身的都能叫个地方?我是比你小两岁,可我不是两岁,你拿这套说辞来糊弄谁呢?”
阿恒在一旁怒不可遏,已经是黑云压城一般气势逼人,只差最后一点契机就能轰然雨下。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对视,只好装模作样地收拾起院子里的杂七杂八来,手里提着一串蒜头道:“你想多了,我说的地方是正经地方……”
“柳存书!”阿恒上来一把夺过了我的蒜头,“你是没地方去,还是根本不想去?你不是还有孙寡妇家的钥匙吗?为什么不去?”
今天这个事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我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阿恒道:“燕姐姐以前最讨厌有人在她身后乱嚼舌根,虽说如今她不在这儿了,我也不想授人话柄。她那个小院,就让它安静待在那儿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它。”
“又是为别人想……又是为别人想!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阿恒手里头攥着我的蒜头,好几次想摔又都刹住了,蒜皮白花花往下掉,跟下雪似的。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
我愣了愣:“啊?”
“你不想麻烦外人,所以我也是外人是吗?受伤了也不说,被人打了也不说,现在没地方住了也不让我帮你,”那串蒜头总算是被扔了,蒜瓣四裂,横七竖八滚了一地。
“我就是外人!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个跟孙寡妇没有区别的外人!”
阿恒怒气冲冲摔门而去,我看着满地的蒜皮蒜瓣,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我知道让阿恒这段时间先别过来,却没意识到阿恒在这里是有宅子的啊!
我何必到处去麻烦别人,直接拜托阿恒收留我们一阵子不就行了吗?
我赶紧回头去喊阿恒,奈何天苍苍,野茫茫,哪里还有半个阿恒的影子。
跑的可真快……
我记得上次把他气跑了的时候,人隔了好几天才又回来,人没多大,气性倒是不小。也就是我打不过他,换了大狗子二狗子这样话没说两句就往外跑,看我不得打断腿。
我低头默默把蒜捡起来,搬张凳子坐着把蒜皮都剥了,存在陶土罐里以后随吃随取。又把院子里其他碍事的物件都收拢起来,方便明日木匠和瓦匠动工。最后想了想又去房间里把几件衣裳和重要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下,不管明天晚上身在何处,这些东西总是要带着的。
看到阿恒放在这里的那些衣裳洗干净了跟我的衣裳掺杂在一起,有他平日里最常穿的玄纱绛蟒袍,也有初次在柳铺集上我见到的那身墨色玉锦,夹杂我那些麻布粗衫里,倒像是顺理成章似的。
也不知道他再回来是什么时候,想了想也只好把他那些衣裳一并带上,还跟我的那些收拾在一处,打包到同一个包袱里。
我说我有地方去确实也不是诓阿恒,我原本是打算去养蜜蜂的老头那凑和几天的。虽然那老头对我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气性也不比阿恒小,但他曾说过我们都是流亡人,同为沦落异乡的流亡人,我就不信我死赖在他家门口他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只是我知道阿恒跟老头关系不善刚刚才没说,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觉得我要沦落街头要去睡树洞山洞了?
直到夕阳顿下,门外响起碌碌的车轮声,该是二狗子回来了。
又等了一阵子,没听见二狗子进门,倒是院子外头尽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隔着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来的不是二狗子,而是阿恒,与我隔着一扇窗子面对面站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冷若寒冰。
“阿恒,”我登时一喜,急忙来到院子里,“你听我跟你解释……”
“你先听我说吧,”阿恒冷冷道,“二狗子在我手里。”
我:“啊?”
“我已经把二狗子先接到我那里了,”阿恒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大狗子和小莺儿也到了,你如果还想见到他们,就老老实实跟我走。反正在你心里我不算什么,那三个孩子能不能劳您大驾,屈尊纡贵到我这里去一趟。”
这语气乍一听倒还有几分委屈。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搞清楚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用三个孩子来威胁我就范,让我跟他回去。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该笑了,半晌后叹了口气,“你等等我。”
回房里把我打包好的几个包袱都拎出来,冲阿恒点了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