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学,你冷静些。医生说了,侯爷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正确地说,就他那样抽烟,酗酒。吃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又不肯去医院做化疗。能够拖到现在,本身也是一个奇迹了……哎”
“当然,也是我们街道和居委的工作没有及时到位,让他一个孤寡老人就这么离开了,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赵主任说着,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那个老人的子女呢?为什么你们要来通知小帅?”
向前进不认识侯剑秋,也不知道他和向帅之间的关系,但是听她这么说,立即发现有些不对劲。
一个孤老死了,为什么居委会的人不联系他的子女,而是来联系向帅这么一个中学生?
“侯老爷子是有子女的。老人送医不治后,我们居委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过来。但是吧……”
说到这里,赵主任也是满脸愤愤不平,“那两人根本不管老爷子的后事,到了老侯的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翻着翻着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居委会的人看不过去报了警。警察在老人的枕头里找到他的遗嘱,发现老人在几天前刚去公证局做了公证,什么都没给这两人留下。”
“那两个小畜生前脚听到这个消息,后脚就就走了。万事不管,连殡仪馆都是我们居委会联系的,实在太狠了。”
“那他的葬礼怎么办?”
向前进从厨房里端出几杯水。
“还不知道呢,按理说他有子女就不算孤老,不然我们也能为他代办。”
赵主任说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就喝了半杯。
“不过按照老人的遗嘱,他不想要办追悼会,也不想搞什么遗体告别式,直接火化就行。”
赵主任说着,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就是后面有些麻烦。”
“怎么麻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向帅忙问。
“按照老人的意思,想要把骨灰送回扬州老家埋葬。但是他的子女撒手不管。所以这个要求……”
“我管,我管。”
向帅说着,抹了抹眼泪。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老爷子承认不承认,他就是他的师父。
做徒弟的没有能够为师父养老,至少可以为他送终吧。
“好,听到你这句话,老爷子九泉之下也欣慰了。不愧是他遗嘱上指定的继承人。”
主任听了连连点头。
“什么?什么继承人?”
向帅吃惊地问道。
“根据侯老先生的遗嘱,他最后留下的东西都由你来继承。东西我都带来了。两位公证局的同志,现在可以拿出来了么?”
穿黑西服的一人点了点头,抱出一个瓦楞纸箱。
另一个则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大声地朗读起来。
“立遗嘱人:侯剑秋,性别:男,民族:汉,出生日期……”
向帅一脸难以置信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向前进搂住他不停颤抖的后背。
“……本遗嘱经上海市卢湾区公证所公证,确认其合法性和有效性。时间:1996年8月7日。”
在念完最后一个字后,公证员将瓦楞纸箱推到向帅面前。
“小同学,你接收一下东西,清点一下对不对,然后在这里签一个字。”
“侯爷爷把遗产给我?可我不是他的子女呀。”
“你是侯剑秋指定的唯一遗产继承人,有没有血缘都没有影响的。”
向帅一脸迷茫地朝向前进望去,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
只见里面用红色的绒布抱着一块长方形的物件。
不用看也知道,正是那块宋徽宗赏玩过的鸡翅木勾金线棋盘,也是老爷子的一双子女心心念念的东西。
难怪最后那一天老爷子和向帅对弈的时候用的是普通的塑料棋盘和棋子,原来在之前的一天,他就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公证处代管了。
除了棋盘和棋子,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和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是向帅见过的,丁零当啷沉甸甸的一大串,被老爷子别在裤腰带上。
“我听我爷爷说,侯老爷子赢棋有个习惯。”
明哲苦涩地勾起嘴角,“就是下棋一定要有彩头。他从来不下没彩的棋。如果对方拿不出钱来的话,就会让对方留下自家大门的钥匙。”
“为什么?”
“就是承认输掉全副身家的意思。”
向帅闻言,苦涩地笑了笑。
确实是侯剑秋这种怪脾气老头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个棋盘,还有串钥匙,都是“五毒鬼手”征战棋坛五十多年荣耀的见证。
现在,老人把这一切都传给了向帅。
虽然口口声声地说向帅不是自己的徒弟,恐怕他的心底,早就把这个只接触了十来天的孩子当做了自己唯一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