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谢舟点头。
“长史再替我去陆家送个口信,就说他们家姑娘嫁人随姑娘心意,不必顾及党争,我也没有娶他们家姑娘的意思,若是有难处,我来想办法。”
谢川皱眉:“可娶陆家小娘子,对咱们……”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晋王随意一笑,“绘月独自在外,如此艰难,尚且赤手空拳的打拼出一片天地,咱们怎么就不行?去吧。”
谢家父子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谢川喝了杯浓茶醒神,先去了趟陆家。
陆家的根本在潭州,因为张贵妃要见陆盛妍,才来的京都,在京都过的简单,陆鸿之子听了谢川传的话,当即喜不自胜。
他父亲陆鸿是为了社稷才推了晋王一把,虽然也料到会卷进来,但是没想到会是陆盛妍。
此时得了晋王的话,言语之中都是让他们置身事外的意思,他又是感激又是高兴,赶紧回去告诉妻女,又让陆盛妍放心。
陆盛妍笑着应了,回到屋子里之后,却有几分沉默。
她已经知道今晚见到的那位就是晋王,因为今上领着两位王爷前往垂拱殿时,女眷们远远看了一眼。
在陆盛妍心里,晋王并不是个好人,工于心计,是个只知争斗的恶劣之辈,虽然祖父是自愿入局,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哪知今夜见了晋王,竟然是个如此冷淡孤独的人,眼睛总像是含着许多的苦楚一般。
第三百九十二章 怪客
陆盛妍忽然想到了今天认识的岳怀玉。
岳怀玉已经定亲,定的是一位声明不显的裴家子,似乎是因为和张家定过婚事,退婚之后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当时燕王妃让岳怀玉陪着她说话,燕王妃走了之后,岳怀玉低声道:“你看我大姐,像不像神龛里的泥像?可惜许多人想做泥像而不得。”
她分辨不清楚岳怀玉说话的神情,是厌恶还是嫉妒,如今想来,自己却是不愿意做那泥像的。
至于晋王,就像是雪中的一道春信,既美好又冷冽,她不敢触碰,妥帖收藏就好。
一夜过后,谢舟的文章已经写好,小报印出来,卖的飞快,又四面八方流出京都,最后流到了宋绘月手中。
宋绘月看着这张小报上所写,目光复杂地看向银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银霄挑亮油灯,飞快在小报上扫了一眼,露出茫然神色:“这上面写的是我和耶律齐轸?”
小报十分浮夸,说耶律齐轸是骁勇善战,以一当十,意欲斩将搴旗,银霄以一当百,安行疾斗,两人在瓦桥关以刀拼刺三百回合,分不出输赢,又换了十八般兵器,都未能分出胜负,从天黑打到天亮,又从天亮打到天黑,最后银霄舍弃兵刃,赤手空拳杀了耶律齐轸。
其中洋洋洒洒写了打斗之时的情景,写的二人都能飞檐走壁,凌空而起,好似笔者就在一旁观战。
宋绘月放下小报:“等事情一了,我就回潭州去,走了这么多地方,我觉得潭州很不错。”
银霄听她只说了个“我”字,并未把他算进去,没有言语,而是不动声色地坐到宋绘月身边,拿药给她喝。
宋绘月喝着苦药,心里很静。
银霄进了禁军,做了都虞侯,又把李俊带去做了亲兵,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回京之日亦是指日可待,和张旭樘的了断不会太久。
她知道自己会赢,会为母亲报仇,会亲手瓦解掉张旭樘捍卫的那个张家,一切都走在她预想的道路上,所以她心静的可以坐下来编个篾篓——只可惜定州无竹可编。
唯独不能去想那个小小的宋家。
她爱那个家,爱家里的人,爱一草一木,一饭一食,她的快乐、喜悦、痛苦,一切感情的源泉全都来自于这个家。
没了这个小小的宋家,她就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归。
宋太太没了,宋清辉成了一株兰草,姨娘们死的死走的走,往后银霄也要飞黄腾达,离她而去。
从前的日子全都不能想,一想起来就锥心的痛。
她咽下最后一口药,眼睛里含了一点泪光,伸手摸了一块白饴糖在嘴里:“真苦。”
银霄将炭火添上,火光映着宋绘月丰润起来的面孔,她今日未出门,穿了一身旧棉衣,棉衣臃肿,但是足够暖和,再加上炭火烘着,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她含着糖,渐渐出了神。
银霄添好炭之后,从炭火里扒拉出一个烧鸡蛋,火钳夹住放在地上,滚了两滚,待稍稍凉一些,拿在手里剥去蛋壳,递给宋绘月。
宋绘月吃了烧鸡蛋,歇的手脚都有些发软:“这药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你休沐的时候,咱们倒是可以出去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