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堂里正前方放一把交椅,两侧分放四把,中间摆放一张樟木长桌,上面油渍满满,盘箸胡乱堆叠在一起,肉空了一半,空酒坛垒起来,成了一面墙。
晋王端坐在正中交椅上,穿一领黑袍,不做任何装饰,面带笑意地看着座下四人。
铁珍珊蹲坐在交椅上,看着晋王笑了:“王爷,你带来的这酒就是够劲,肉也好吃,你看看这三个鸟,才喝了几碗,就把中秋给醉过去了。”
说完她看向黄庭:“这位、嗯......老丈,那个醒酒汤再给我一碗,好喝。”
黄庭看向晋王,晋王微微点头,他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去办。
铁珍珊抬头看向其他三位同样醉醺醺的好汉,得意洋洋的大喊:“怎么样,我就说你们加一起都喝不过我,你们还不信!就你们这点量,以后就藏在自家山寨里吹牛吧!”
两面兽童鹏半路截过醒酒汤,以三碗不过岗的架势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把碗砸在桌上:“老子是看你是个娘们,让着你!”
铁珍珊听了,立刻从交椅下方拎出来一坛未开泥封的酒:“老娘用不着你让,再来,老娘让你一回!”
童鹏笑骂一声,不接话,一旁的白鱼吆喝起来:“老童这是吓得卵蛋都缩起来了!”
缩卵童鹏立刻站起来:“要不要我脱裤子给你看看我缩不缩!”
白鱼摆手:“我不看,我自己有。”
铁珍珊听了这一番粗鄙之言,毫不羞涩,将酒坛子一拍:“老娘今天非让你们服不可!秃驴,你来不来?”
她下首坐着头陀天心,穿一件破旧粪扫衣,胸前挂着一串大珠,答道:“我戒了。”
“戒了?那你他娘的刚才喝的是尿?”
“你问我的时候戒的。”
众人顿时哄笑。
笑闹过后,晋王站了起来,环视吃饱喝足的四位当家,沉声道:“各位,本王栉风沐雨而来,不仅是要和你们一起过这团圆夜,更是要图谋一桩大事。”
黄庭挥手,两位内侍上前,将长桌上酒肉碗碟一扫而空,擦去油垢,另有一人怀抱一卷半人高的羊皮地图,铺展开来,放置于桌上。
荆湖南、湖北两路的山山水水,无一遗漏。
四位当家惊地站了起来。
地图弥足珍贵,民间极为罕见,就算有,也十分粗浅,哪里像这张地图上一样详尽。
铁珍珊迅速将图中内容收入眼底,指着岳州道:“安远军竟然屯兵在这里?不是在德安府吗?”
童鹏也道:“还有武清军,我还以为只在鄂州,没想到竟然峡州也有!”
八只眼睛紧紧盯着地图,再不肯移开。
白鱼边看边疑惑:“这不会是假的吧?”
晋王微笑道:“这是最新的山川地形图。”
第二十八章 八卦
职方司和枢密院共同秘绘的山川地形图,每十年一新,雄关险要、州府军监、山水湖泊,不窥牖而可知,天下尽在指掌之间。
这张图只截取了其中两路。
铁珍珊很想把地图塞进自己脑子里,然而没办法过目不忘,只能遗憾抬头:“王爷,这张图都拿出来了,你要和我们共谋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晋王并没有遮遮掩掩,直白道:“两广路有纲银二十一万三千两,要赶在张贵妃庆生前进京,会到鄂州总领所停留清点,清点过后,直入京都。”
金银堂中气息一滞,四人沸腾的热血迅速遇冷,丢开地图,各自落座。
晋王对此早已有所预料,微笑道:“二十一万三千两,我分文不取,按照我预计的时间,算上汛期,船将在九月二十日前后到,四位当家有何高见?”
天心沉吟片刻,摸了摸头顶,看向铁珍珊:“铁当家一向有所高见,我想听听你的主张。”
“秃驴,让老娘做出头鸟,”铁珍珊说破他的打算,看向晋王,“银子我想要,可是得有命花,这是张家的船。”
船是官船,但是两广路是张瑞的老家,两广官员也都是张瑞的门生,船只往来,挂的灯笼上面就有硕大的张字。
童鹏立刻高呼相应:“别的官银押运,都是捕役充当护卫,他们的船,用的都是张家训练出来的高手。”
白鱼补充:“而且他们的船是灵飞顺济神舟,可装万斛,上面有弓兵和刬车,我们的船划过去,只能算做小泥鳅。”
说罢,他把衣服一解,露出胸膛,上面纵横交错着四条刀疤:“我不是瞎说,是吃过大亏,险些死了。”
铁珍珊点头:“我也是吃过亏的。”
话说到这里,四人又都看向了晋王。
晋王走下来,站到地图前,伸手指了过去。
“力不能敌,就以谋略成,古有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今日,也请诸位以一叶舟为本王东封南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