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追了上来,他头也没回道:“快去买一张小报来。”
小报好买,走几步便是,随从交给张旭灵,张旭灵低头看了两行,便卷了起来,大步走回轿子里:“走!”
等轿子再次晃动,他才深吸一口气,打开小报仔细观看。
这张小报整整一页,全都是在写张家
张家原本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而这小报就是一场疾风骤雨,将张家身上的粉饰冲刷的一片斑驳,显出了其中的丑恶。
文章也不知是何人操刀,先是将昨天夜里那一场闹剧绘声绘色的描写了一番,随后将到场众人列了个名单,还在一旁贴心的罗列了诸位的官职。
描写过后,笔者极尽嘲讽之能,将张旭樘描绘的极其龌龊,是个男女并蓄的可耻之徒。
他见了宋家大爷这样一位智勇双全之伟岸男子,便两腿发软走不动路,使出浑身解数,放火烧光一条街,才将宋家大爷捕获。
得到了这位孔武有力的宋家大爷后,张旭樘如获至宝火速将人带回京都,藏在家中,日日依偎在宋家大爷怀中,希望能得到这位奇男子的垂怜。
张旭灵读到这里,几欲作呕。
他感觉整个张家都被这位伟岸的男子按在床上摩擦,面皮稀碎,再也捡不起来。
那报上的字过于细致,让张旭樘这贴毒药成了一朵娇花,在小报上用力绽放。
张旭灵冷汗直流,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也得看。
再往后,便是说张相爷以自己的权势遮天蔽日,包庇张旭樘,若非宋家大娘子勇猛,还不知道要遭到何种迫害。
随后笔者直言应该将张旭樘劁了,永绝后患。
最后那笔锋一转,发出疑问,此事会不会就此石沉大海?
最后这一句,才是重重之重。
昨夜俊义街的叫声,只要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到,再有这份小报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整个京都的人恐怕都知道了。
而且此人还十分巧妙的将潭州那场大火拎了出来,安放在了张旭樘头上,说他是色迷心窍。
笔者说的有模有样,只差没把张旭樘放火的证据罗列出来。
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但是往后大家一提张旭樘,那必定就会想起他不仅是个迫害了一位伟岸的男子,还是个纵火犯。
群情激愤,张家声誉一落千丈。
瞒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张旭灵重重的叹了口气,在小报揉成一团,闭目思索,片刻之后,他打开轿帘,吩咐随从:“去查一查这份小报是从哪里印的。”
随从应声而去,他又吩咐轿夫:“去时书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晋王的磨难
既然已经见了报,那就把此事摊开来写,凭着各报馆,也能把事情写的颠倒过来。
不仅要颠倒黑白,还要放出障眼法,让各馆报出不同的“真相”,把这滩水搅浑。
民众的眼睛并非雪亮, 反而常被言论所左右,掌握各馆,就是掌握了民智。
轿夫把他抬到了时书馆,在馆内商议好事宜之后,他又匆匆去了其他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不到一个时辰,从琴心茶楼再次流出一份小报。
这一回的内容和上一回一样,一看就是同一人捉笔,笔简直都要承受不住这张嘴的嘲讽, 成为了一支名副其实的秃笔。
文章上先是猜测了一番今日张家动向——猜测的很准,就像是趴在张家床底下听到了一样。
随后又直言各报馆一开始是不敢写的,他的文章一出,报馆们就要来拾人牙慧了,借着他这位文豪的余晖,做张家的喉舌。
还说此事早晚息事宁人,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宋家这样的小蚂蚁,得罪了大人物,恐怕命不久矣。
张旭灵盯着这份新出的小报,眼睛都要看出血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怎能这么会气人?
张旭灵对着这份小报,无力说话,吩咐轿夫直接去宫门口等。
而第一份激起千层浪的小报,面世之后就被倒张派一同送进了宫里。
垂拱殿外,张瑞、张旭樘、晋王伏跪于外,护殿门者阖扉, 内间情形无一人知晓,所有人都在等着今上的召见。
然而从那一份小报送进去之后, 里面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内侍们分立在两旁,眼观鼻鼻观心,连一个眼风都不曾往外使。
风还是刮人,地上的积雪虽然已经打扫干净,可是石板依旧有刺骨的寒意,光是袖手站在外面,就冻的牙齿咯咯作响,更何况是跪在地上。
但是跪着的三人都未出声,只是沉默,纵然有话要说,也要等到今上召见了再说。
于是整个垂拱殿愈发的寂静,以至于垂拱殿外也跟着肃静起来,众人连脚步声都放的轻而慢,以免惹得今上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