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06)

正在下棋的李拾风:“……”

正在陪着李拾风下棋的宾客:“……?”

李拾风人上了年纪,受不得这种大刺激,喝了三碗雾春山才缓过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得不到就诋毁?”

百里临城茫然地歪头:?

“你照照镜子,”李拾风指指点点,“你哪里继承了我的花容月貌……哦不是,剑眉星目?”

百里临城老实巴交地回答:“你对我好。”

“有意思,”李拾风哗地一声打开折扇,笑呵呵地堵上了他的嘴,“靖安府谁对你不好?”

百里临城:“……”

有道理,没人对他不好。

但是……这是不一样的。

旁人的善意,怎么比得上李拾风经年累月的栽培呢?

百里临城记事以来,就待在百里宗祠的德善堂里。他没有父母,没有亲戚,不知来路,不知归处。

但李拾风每月都会寄信过来,时不时还捎带着包裹。李先生惦记他的功课,关心他的吃穿,在意他的想法。

李拾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宗族里的孩童总是围着他起哄,编儿歌笑是没娘养的野/种,百里临城也不生气,心想你爹还不会给你写信呢,我早就赢过你们了。

——百里临城第一次和这群小崽子们动手,还是因为一个大孩子笑他:

“你娘定是不喜欢你了,才会不要你的!”

当时的小临城面无表情地抄起案上的研墨石,直接捅进了这人嘴里,捣碎了对方两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孩童们吓得一哄而散,被揍的大孩子哇哇大哭,大孩子的家长走来给了小临城一耳光,小临城也没有要哭的意思,扑上去咬那个大人的裤子,死活都不松口,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盯得人后脊生凉。

李拾风在信里龙飞凤舞地写:

妈的,还有这事?干他!

……不得不说,百里临城粗暴简单的行事逻辑,多半来自于李拾风的歪脖子育儿奇方。

李拾风从来不要求临城将来要如何如何,甚至还给他置办了些资产,支持他做点小本买卖,将来成为一个小富即安的小商贩,清清白白的普通人。

——可惜百里临城胎里带邪,命里不凡。天生的醒骨,方师的好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云秦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

李拾风长叹一声,天意难违。

可不是吗。

他的父母,哪个不是少年成名,惊才绝艳?

.

.

十九年前,炎虎关外。

深秋急雨,古道哀绵。

人血像是一条艳色的小蛇,蜿蜒进应龙的领口,烫得少年全身都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背上的女孩气息微弱,偏偏眼睛还是睁着的:“……你来救我啦?”

应龙脚步一顿,又继续跋涉向前:“嗯。”

“我知道的。”女孩子笑了一下,“我就知道的,你会来……”

她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应龙用灵息极力地护住她残损的心脉,面无表情地向前继续走去。

此时的盛昭缇刚刚挂帅掌印,由“招弟”改名为“昭缇”,还不是那个刀枪不入的“惊龙狂骨”,遇到事会慌,受了伤会痛,难过时会哭。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清嘉帝大病,十万火急召令李拾风回京;宰相府夜里走水,宰相海月葬身火海;倭寇从南来犯,东南六州纷纷告急。

至于塞北,暗流涌动,机锋四起。赫骨人早已不满周王朝的统治,煽动草原各大部落,妄图与中原“分而治之”;而靖安府大将“霸下铁相”铁无情溘然长逝,靖安府此时青黄不接,盛昭缇在多方质疑和诘难里接过帅印,磕磕绊绊地带着靖安府走下去。

去年薄远州与铁无情决裂,薄远州出走炎虎,遁入山林,不知所踪;眼下李拾风被皇室内斗折磨得身心俱疲,远在上京天都,尚且自身难保。

被大哥和二哥护着、惯着、宠着的小小少女,突然孑然一身,四顾无人。盛昭缇偏偏还得咬牙撑住,装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来:

她现在是盛将军,是靖安府的首领,是炎虎关的主人——

这个帅印压下来,她就不是小女孩了。

她不能软弱、不能迷茫、不能退缩。铁无情当年用铁血手腕整肃漠北、安定各族;如今她身为霸下铁相的后人,塞北的镇关大将,只能做得更狠、更好、更出色。

“结果我都搞砸了……”盛昭缇的声音破碎又虚弱,隐约撕扯着些少女委屈又娇软的哭腔,“我离开了二哥,就不会带兵打仗,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做得很好。”如今应龙的云秦话已经说得相当流利,少年的声音清冷又坚定,“是赫骨人太奸诈,包围了你们。但是你活下来了,接下来,该夜夜难眠的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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