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蛊罐见到金钩人的那一刻,的确是惊喜交加的。虽然他深知这些人动用的力量超出了云秦历来方偃巨擘所知范畴,虽然他深知复活金钩人也绝非善心之举,其后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虽然——管他娘的什么虽然,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再见到小云珈更重要的呢?
但是……
……小云珈,是要吃人。
小云珈维持这个肉身,是需要不断地吃人的。吃十具不够,吃百具也不够,他只要活着一天,就得吃人。
“不行。”活蛊罐心里恍惚地想,“不行。太痛苦了,太难看了。”
——他们是怪物,是像怪物的人,而不是像人的怪物。
小云珈这一生本就过得畸形、痛苦、饱受折磨,何必要用这等肮脏的方式苟延残喘呢?
于是他放出了一只毒虫,这只虫爬过水槽、阴沟、防火道,顺着活蛊罐浩荡绵长的神识一路前飞,出现在了“天下驿”的暗桩面前。
“也是,”暗中的来人笑了笑,浑然不在意活蛊罐的敌意,“活人不一定比死人更快乐,癫护法的结局,对他来说倒也是种解脱。”
活蛊罐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阵,呛咳出更多的稠重的黑血,愤怒的南苗语吼得地牢都在震动:
“你没有资格!你没有资格评判他!你这个、暗中藏着的、厕鼠!!!”
“他如今结局,全是拜你所赐!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不过是衣冠齐整的腌/臜秽/物——!!!”
活蛊罐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的双手被九条锁链拷住,无法护住自己的喉咙。来人枯枝般的手指探进了他的喉间,像是烙铁探入奶糕,脸上的笑容和蔼又慈祥:
“来,再生气些,再生气些,‘碧血丹心’才能结得更好……”
“闻夤那厮还真是在你身体里给我留了份大礼……闻家剑圣历来都只长四肢不长脑子,这一代倒真出现了个心机深沉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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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梨衿醒来时,先是迷迷糊糊地盯着帐顶发了一阵呆,随即被房外闻战的吼声吓得彻底清醒了:“苏锦萝你是狗吗!!!咬我做什么!!”
苏小将军的声音随即传来,女孩子还顶着点儿哭腔:“我就是狗!怎样!不服比划比划!”
闻战以更大音量吼了回去:“苏锦萝你他娘的不可理喻!!!”
旋即传来了短兵交接的金属狂响,看来两个人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然后闻战匪夷所思地问:
“干,你怎么……”
苏小将军压着哭腔回喊:“跟这帕子主人过去!她不是狗!我才不要你送我去塞北!谁稀罕!”
闻战莫名其妙,闻二少爷声音里透着单纯的迷惑:“啊?啥?你在叭叭什么?”
小陆大夫:“……”
她大概猜出来前因后果了,一定是闻二少爷长得惹眼招人,又被谁家小姐送了帕子,苏小将军那个二踢脚的脾气,不闹起来才怪。
她听见了一阵压得极低的轻笑声,才意识到屋里有人。陆梨衿偏过头去,闻征那缺德大哥正靠在门槛上,笑得要撅过去了:“……”
——吃自己亲弟弟的瓜,闻征你可真有出息。
闻征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梨衿的目光,偏过了头来。小陆大夫愣了一下,他脸上竟然多了道新伤:“谁伤的你?”
“贪杀剑。”闻征起身向拔步床的方向走过来,言简意赅地带过了自己被邪气反噬的事情,“闻战跟我打了一架,这口子是他划拉的,那小子还算有点长进。”
陆梨衿心说叫你不要练那层邪功你偏不听,刚想再叮嘱几句,闻征先一步弯下腰来,偏过头去像是要吻她。
诶?
陆梨衿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闻征按住了她的下巴,小陆大夫又扭了一下,终究是没挣过闻征的力道,老不大情愿地唔了一声。
介于陆梨衿不配合,闻征极其不满地啧了一声:“你断了好几根骨头,别瞎动。”
陆梨衿对闻征的脸皮叹为观止:“……”
明明是你仗着我不能动在欺负我!!!
——对了,陆梨衿突然想起来:“白公子呢?他还在吗?”
当时她差点被金钩人要了性命,还是白潇辞及时的一刀救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依稀听见云雀清清冷冷的一句:“她还有命,你别吵,噗!”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最明显的几处外伤,被愈合得相当潦草:想必是云雀姑娘的手笔,偃师虽然不通岐黄之术,但是分解身体组织、紧急封堵伤口之类的医疗处理倒是相当拿手。
闻征眯起了眼睛:“白公子?哪根葱?”
“——‘白无常’白潇辞,”陆梨衿急急忙忙地问,摇晃着闻征的袖子,“他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