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征面无表情道:“痛?”
小陆大夫:“噫,啊噫呜呜呜呜。”
“不错,”闻征满意地松开手,“刚才那事儿就算了。”
陆梨衿:“……”
她要跳起来挠花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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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歪了歪脑袋,女孩清冷的眉眼仿佛新硎的一泓月光:
“啊,是你。”
闻征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她不是云雀本尊,那在闻大少爷眼里就不能算是人,自然就没有纡尊降贵跟她说话的必要。徐无鬼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自下而上地一挑,惨银色的月光在前邀的剑锋上溅射出十字寒芒,意思相当简单明确:
——请。
闻征左手背过身去,向身后的陆梨衿做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在北辰峰进修的时候,闻征遇到麻烦又嫌陆梨衿碍手碍脚,让她自己先走的手势——
去做你的事,这里交给我。
机锋凛冽、杀气正酣,夜风如刀割面而来,陆梨衿沉凝的心神却恍惚了一阵,仿佛正在飞奔的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北辰峰里,远眺千重云海的小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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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薄燐全身的血液都和早春的溪涧一样,被乍然回返的寒气冻结成了冰。
他循着记忆里走了千遍万遍的路,绕过了古拙而恢弘的楼阁殿宇,来到了一处红梅环绕的小小院落。在薄燐少年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好好走路的,他会直接从山顶上跳下来,踏雪寻梅一滑就是十几丈,管他娘的会不会摔断腿。
他像是近乡情怯的旅人,披挂着一身风刀霜剑的疲惫,捧着一心的惶恐和猜测——
薄燐兀地钉在了原地。
十步远的地方是院落的小小门槛,女孩肩头上已经攒了些许细雪。明百灵抱着怀里水红色的织物,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女孩眉目婉约、神色安宁,静好的岁月安静地栖息在她的睫羽上。
薄燐心里几近残忍地对自己下令:她是假的。
他扯下系在手腕上的黑色布条,残雪垂枝在空中游弋出狠厉的一弧:——她是假的。
岁月不能再来,逝者不会复生。
她——
明百灵被窸窣声惊醒,恍惚地抬起翡翠色的眼睛来:
“诶,你回来了?”
哐啷。
残雪垂枝掉在了白地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雪尘。
明百灵睡得有些迷糊:“小薄爷我觉得你长……”
长高了——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
薄燐展臂拥她入怀,力道几乎是狠绝的,像是在拥抱不能留住的尘沙。明百灵一脸惊骇莫名,女孩眨了眨眼睛,——被烫得浑身一栗。
薄燐在哭。
他的眼泪烫穿了七年茫茫的生死、七年绵绵的怅恨、七年无穷尽的愧怍、七年无止境的自责,滴在了不可能的人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来晚了。
让我救你……让我救你……我救不了你。
我杀了师父;我烧了山门;我和师弟反目成仇;我背着一身血迹未干的债,在天南海北地追查一个没有眉目的凶手。
薄燐埋进明百灵温热的肩颈,一代名刀所有的裂痕曝露无遗,他早就千疮百孔、刀乏刃倦,此时狼狈不堪、泣不成声。
“……”明百灵一脸茫然无措,她本能地能感觉到男人的崩溃、惶茫、悲伤,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没办好么?
“……小薄爷,这不是回家了吗?”
薄燐微微一顿:
什么?
“你看,你已经回家了啊。”百灵弯起了翡翠色的眼睛,“这不是回来了吗?”
薄燐茫然地看着她。
百灵伸出指腹,轻轻地拭去了他的眼泪:
“很不错啦。”
“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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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燐看着自己满手的刀茧与伤痕,反复确认自己回到了七年前。
——雪老城还未出事的七年前。
“师父带着白师兄去天溪了,说是处理些家内事。”明百灵挽着天水碧色的袖子,把面巾从热水里捞起来拧干,“来,擦一擦脸……嘶,别动。”
薄燐接过面巾,愣了一下,顺着女孩的意思低下头去。明百灵俯身下来,从他发间拨出根白头发来拔掉:“噫,男人果然老得快。”
不,老的……只有我罢了。
薄燐恍惚地看着百灵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直接把后者看得很不好意思:
“小薄爷,……你再盯着我看,我把你头打掉哦?”
薄燐立刻收回目光:“……”
他试过,这是真的。
百灵轻轻地笑了起来:“别人都说你孟浪不羁,心思活泛,我都不信,白师兄都没你这么呆。”
薄燐也不自觉地跟着笑,目光都软了三分:“啧,哥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认识我?师父和小阿白聪明就行了,他们负责阴谋诡计,我负责喝酒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