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找他,我想见他。”邵明姮缓缓抬起头,继而眼睛恢复清明,“郎君,他不是疯子,你们不要叫他疯子!”
世间能说出“小乙”名字的人,又怎么会是疯子。
年少时,她和哥哥去营中拜访,宋昂身边就站着个同样年纪的郎君,后来他们成了朋友,他是宋都督捡回来的孤儿,赐姓宋,名元正,清朗俊俏,忠心护主。宋昂入军营,他亦跟随效忠,后做了指挥副使。
有次下了大雪,他们约着骑马打猎,邵明姮故意摆脱了哥哥,与宋昂并排慢悠悠溜达,枣红色骏马拴在树上,宋昂一路倒退着走,与她解说山里的热闹。
他活灵活现的讲着,竟没留意大雪覆盖下的窝子,一脚踩空,邵明姮也跟着掉了下去。
积雪厚,两人又都穿着冬装大氅,掉下去根本没摔着,爬起来,听见洞口有人笑。
便是宋元正。
接着,宋昂便使坏,将他也拉了下来。
且打趣他们三个是甲乙丙,都没长眼睛。
那雪洞不深,聊天的光景,三人各自领了封号。
宋昂是小甲,邵明姮是小乙,宋元正则是小丙,因他没争过宋昂,且还有邵明姮捣乱偏帮,便只好应下这恼人的名字,被他俩“小饼小饼”的叫着。
邵明姮只觉耳中什么都听不到,她看着顾云庭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询问,她用力摇了摇头,嗡嗡的响声中,她眼睛一翻,虚虚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顾大人捏着黑乎乎的药丸:这是什么?
邵明姮:避子药。
顾大人:....不知怎么,有点生气,但是还没法解释。
第26章
◎宛宁的东西,你不要碰◎
短暂的昏厥, 几乎片刻便醒转过来,耳畔传来声音,她睁了睁眼皮, 看见顾云庭那渐渐清晰的脸。
“他在哪?”
邵明姮抓着他手臂,迫切地追问,“你们说的人,到底在哪?”
....
赶去楚州的人在两日后归来。
偌大的青帷黑漆马车,车帘随风拂开边角又快速坠落,邵明姮站在车前,忽然就有些不敢掀帘。
秦翀不耐烦,抱着长剑走过去, 还算客气:“姮姑娘,我叫他下来。”
“别,我自己来。”邵明姮深吸一口气, 却觉得脚底千斤重, 每走一步, 都好似要拼尽全力一般。
素手握住车帘左下角,隔开的两个天地在光线透进去的刹那融为一体。
手指捏到发白, 在看见车内人时, 又倏地松开。
她知道只会是他, 因为三郎会叫她阿恒, 但还是存了侥幸,万一就是呢。
她重新掀开帘子,那人蓬头乱发, 眼神呆滞, 似乎被光线刺激到, 往后缩了缩, 抱着膝盖偎在角落里,鞋子很破,露出来的拇指都是血痕。
“小饼...”邵明姮叫不出来,喉咙哽咽着低头擦去眼泪。
他“警惕”地往外看了眼,随后抱起膝盖更加瑟缩。
小饼住进了西院,一进门便躲进墙角,拉着帘帷将自己藏起来。
邵明姮咬了咬唇,拂去眼角的泪,他实在怕的厉害,惶恐的眼神就像看到围捕的猎人,脚趾抠着地,帘帷跟着抖动。
“小饼,是我,”她捂着嘴,眼眶全是泪,伸出手颤颤巍巍上前,小饼怔愣的看着她,乌黑的瞳仁闪过疑惑,手指距离他面庞一寸时,小饼忽然暴躁起来,一扭头,张嘴咬住她的手腕。
尖锐的牙齿发了狠,几乎立时破皮穿肉。
秦翀吓了一跳,冲进来不由分说便要拔剑。
邵明姮急急阻止:“别,别伤害他。”
小饼咬着不肯松嘴,邵明姮趁机用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发顶,小饼停了动作,眼睛迟疑地往下掀起,牙齿打开,她抽出手腕。
秦翀瞟了眼,那牙印子透着血丝,反倒衬的手腕愈发莹白。
“姮姑娘,你先去上药,一会儿再来看他。”
邵明姮似没有听到,抚了抚小饼的脑袋,小饼斜来的打量慢慢变得柔和,困惑。
“我是小乙,我是邵明姮。”
她一遍遍告诉他,妄图唤醒他丢失的回忆,她摸到他后脑勺上的伤,很长一道,连头皮都扯落了。
该是何等疼痛。
小饼终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盯着邵明姮看了会儿,便又兀自躲起来,脑袋埋进膝盖中。
傍晚找来大夫,因他不愿别人碰,便先用熏香促使他沉睡过去,大夫掀开他衣服时,邵明姮倒吸了口气。
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刀剑以及其他兵器的伤口,还有烫伤留下的印子,双手的指甲坏了三个,黑黢黢鼓着浓疮,他原来高挑健壮,如今却很瘦,瘦的病骨支离那种。
“他是谁?”顾云庭冷冷看着,忽然发问。
邵明姮低头抹去泪,轻声回他:“父亲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