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发出一声轻柔的低叹:“他昨天亲了我的额头,”他指着自己的脑门,“他说是晚安吻。因为我跟他说光明以前是这么做的。其实我也觉得他这么做有点奇怪,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或许他把我当小孩子。”
“可你不是小孩子。”
“他说过他从前带着他的妹妹长大。也许他是习惯性地照顾看起来比他年纪小的人。”
“你没有告诉他你比他年纪大?”
满月摇头:“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也没机会告诉他。”
歌赛问:“那除了晚安吻,还有别的征兆吗?送礼物?晚餐约会?他有约过你吗?”
“没有。吃过几次午饭饭,也是讨论他的病情或者工作,那不算约会吧?”满月有点不确定。
那的确不能算。歌赛也有点疑惑:“所以他并没有追求你。”
满月诚实地摇头:“我以为他会有未婚妻或者女朋友,他应该也不会缺乏追求者。他没有必要追求我。”
“你有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要讨论这个问题?”
“你对他没有任何好感是吗?”
满月想了想,他不知道怎么准确地形容他对戚崇衍的感觉:“他可能是和我关系最亲密的人类,这一点我不否认。我在他身边感觉到放松,不拘束,就像和银星、和其他疗养院同事们在一起的时候。但我认为这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这样我不需要有所防备。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特别的好感。”
歌赛舒了一口气。她很难想象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和戚家的继承人在一起。
“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资格给你建议,鉴于我个人的感情经历非常失败,”歌赛和他拥抱,“但如果戚崇衍真的追求你,我希望你能够谨慎考虑这件事。”
满月再次亲吻她的脸颊:“别担心我。好好养病。”
歌赛也亲吻他的脸颊:“无论如何,你要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只希望你幸福和快乐。”
从浊水回住处的一路上,满月都在思考歌赛的话。
他脑子里乱得很,一会儿是歌赛说要让他接任浊水下一任首席,一会儿是歌赛说戚崇衍看起来很像他的伴侣。
戚崇衍看出来他有心事:“你再看我,我会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脏东西。”
满月偷看被抓,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事?”戚崇衍耐着性子问。
满月不好开口谈感情方面的事:“我就是在想歌赛为什么希望我接任下一任浊水的首席。我完全没想过这种事。”
戚崇衍觉得很好理解:“她大限将至,浊水需要一个接替者,你是她最得意的门生。她理所应当会考虑到你。”
“那天鹅岛怎么办?光明他们怎么办?如果我不想呢?”
“如果你不想,她不会强迫你。”
“但是她开口说了,而且她说这样能够帮助更多的人类......”
戚崇衍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人类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满月低声说:“可是,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但是我没有尽力去做,我以后会后悔......”
他的目光顺着车窗延伸向外面。
城市顺着磁悬浮宏伟如游龙般的轨道铺开。保险公司是一座灰色圆拱顶的历史建筑,VIP室里客户经理向年轻的女士介绍新的一种人寿保险产品。教堂的矮楼远看像一艘方舟,神父带领信徒在园子里祈祷,但行好事则上帝不会让疾病降临。体育馆开阔的广场在高楼中间打开了一道口子,学生们一边跑步一边喊口号,看台上拉着“运动是治愈一切的良药。”的横幅。
生活里所有细节都有疾病的阴影。
死亡,驱动着城市,驱动着整个人类社会向前不断奔跑。
满月看得出神了,喃喃:“我可能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没有想过我真的能够救得了所有人。但是哪怕我能救一个,”他转过头迎向戚崇衍的目光:“救你,我也要尽全力。”
救一个,就是千千万万。
戚崇衍心中一动,被他的目光灼得心跳加快。
目眩神迷里,他沉默了一会儿,等脑袋清醒些了才开口:“你还有很多时间,不用马上决定。”
满月想起另外一件感兴趣的事:“对了,你说新年音乐会,有小提琴的那个,我可以去听吗?”他从来没有听过音乐会。
戚崇衍本来就预备了他的位置:“嗯,我会带你去。”
满月怕麻烦他:“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落单的。”
“但是你要和你的家人一起吧?”
“多你一个不多。”
满月轻轻地皱起眉头,在犹豫要不要放弃去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