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意想不到地变慢了下来。
每天吃完早饭后,满月就陪着戚崇衍在住处附近散步,这也是戚崇衍的复健项目之一。他们从住处走到附近一个大规模的市集,顺便买点需要的食物和日用品回去。
中午回到酒店后,他们用买到的食物做点简单的东西吃,下午要做治疗的时候做治疗,不做治疗的时候就呆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做一些打扫的家务,天台上晾起他们从市集买来的一块宽大的湖蓝色的床单,才洗了一次颜色就掉得一块一块的。
晚上他们有时候会去赌场附近的剧院看电影,有的时候会被麦金利·狮巴邀请和光明一起凑牌局打牌。如果是打牌,就会打得比较晚,往往要到凌晨才被狮巴的车子送回去。
车子一路陆续经过赌场、剧院和旅馆,赌场三五步就有一座,很多地方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是赌厅,没有霓虹灯,没有招牌,也没有接应服务生,只是一座笨重的再普通不过的民房,门口斜斜地立一块长方平滑如棺材板的大木板,上面写着“提供资金帮助”的暗示字样。
深夜,潦倒的赌客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板黑黑的阴影和浓郁的夜晚交织的死寂里,伸一个懒腰,从旁边的自来水龙头里接一捧水喝下去。他的表情懒懒的,既没有痛苦,也没有高兴,只是无聊,他脑袋里并不想着钱,事实上他脑袋里想不到任何东西,背后从赌厅那口晦暗的深邃的门里传出的老虎机滚动的哗啦声将他包围。
剧院也随处可见,但多半藏在民房的地下,由一口窄窄的楼梯通过去,地面的门口张贴着一些电影海报和表演宣传画,片子多半粗制滥造的情色,一些恐怖片和悬疑片是最受欢迎的题材,白天是放电影的时间,晚上则提供更可观更丰富的真人现场表演。票价都不高,大多数比一斤面粉的价格要便宜。
当月色如练,可以看到城里一条条细细的扭曲的街道,以及如昆虫复眼般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窗户,这些窗户下不曾有徘徊的人影,也没有歌声和对思念的告白,连争吵和打斗都早早地熄灭了。
于是这座娱乐狂欢之城,即一座地下公墓之城,展现出来的反而是奇异的悲绝的安静,人们缄默地狂欢,冷静地玩闹,赢了的并不露笑,电影放到高潮也没有喝彩。处处是欢乐,也就没有一个人真正能得到欢乐。
满月打牌打累了,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澡,身后有稳重的脚步声靠近,水声哗地响了一下,有人从身后抱了过来,温热的吻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睡着了。”戚崇衍把他抱到怀里。
满月靠着他的胸膛,一回头,正好能交换一个吻。他脸上还有热水蒸出的水汽,戚崇衍用一个个吻把它们吮吸掉了。他表扬了满月:“吻技越来越好了。”
满月的嘴唇抵着戚崇衍的嘴唇,在缠绵的吻后,他的脑子很难认真地思考:“等......等一下!”
戚崇衍顺势停下来,帮他整理额前的刘海,耐心地听他接下来的话。
满月喘上来一口气,脸颊微红:“你今天和光明说了什么?”
他们打牌的间隙里,光明去洗手间,戚崇衍随后也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只剩下满月和麦金利留在牌桌上,本来满月没有多想,是麦金利突然说了一句:“要不要赌一下,他们俩二十分钟内能不能回来?”
他说得像是玩笑话,语气也是玩笑的语气,但满月听懂了暗示,戚崇衍应该是找光明谈话了,他很好奇戚崇衍有什么事情竟然要瞒着他悄悄地去和光明说。
“嗯哼?你猜?”戚崇衍像是情绪很好。
满月翻了个身过来,跨坐在他腿上,戚崇衍拿着擦澡巾一下一下帮他擦洗身体。他觉得男朋友和家长的谈话应该很顺利:“是关于我的吗?”
戚崇衍答:“虽然还不是正式的礼节,但是我和他说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正式地成为伴侣的关系。我觉得有必要征得他的同意,毕竟他是你最信任的长辈。”
满月咬唇:“他没有......没有为难你吧?”
“他说他不喜欢我。”
“他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他对所有人类都不喜欢。”
“改天我再去和他说说吧。”
“他同意了。”戚崇衍一哂:“虽然他说他不喜欢我,但是他同意了我成为你的伴侣。”
满月眼睛一亮:“真的?”
戚崇衍点头:“他提出了一些附加条件。但我认为是很合理的条件。所以我接受了。我们达成了愉快的协议。或许过两天他会找你谈谈的。”
“什么条件?”
“比如不能和你抢小虾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