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嘉意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反应慢吞吞的,像是在仔细回想。
然后他搁在简霁胸膛上的脑袋抬起来看他:“我那天在齐家。”
“嗯。”
“我和他们吵架了。”
“嗯。”
“然后我想回家,我就自己走啦。”
说到这里,他好像把自己说生气了,连人好像都精神了一些,义愤填膺。
“他们没有人留我!没有人出去追我!他们都在哄齐修瑜,我一个人从半山腰下山,走了俩小时!!”
他从被子里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指了指,仿佛对这“两小时”极其愤怒。
简霁眼神陡然冷漠下来,暗沉沉的一片。
可再开口的时候依旧是温柔到极致的哄人声:“那时候怕不怕?”
桑嘉意蓦地沉默下来,他将脸埋在了简霁的肩窝处,很快,简霁就感觉自己肩膀上一片濡湿的水意。
什么都不用说,所有的答案都在眼泪里了。
简霁搂紧了他的肩背,抱着人很轻的晃了晃:“不哭不哭。”
李医生收到消息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整个人不禁愣了下。
他是简霁的私人家庭医生,常年服务于他。
这个男人向来矜贵冷漠,就算是笑着,那笑意也不会达眼底,整个人仿佛天生就不带有感情。
可现在对方却亲昵的搂着人,温柔的哄对方不哭。
简霁给李医生使了个眼色,李医生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桑嘉意的五感都有些减弱,完全没注意到还有其他的人走了进来。
他抬起脸,眼睛都含着水汽委屈的控诉:“为什么半山腰的车那么多啊,我好怕被坏人拐跑了。”
简霁摸摸他的脸:“不会的,那我会找到你。”
“那……那如果我要是被卖了,你找不到我了呢?或者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器官了,又或者我没手没脚躺在小推车上乞讨呢?”
他越说越离谱。
简霁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随即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害怕。
严冬的凌晨深夜,半山腰,黑漆漆的密林,桑嘉意体弱长得又好。
在那样的环境下,什么恶劣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简霁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他向来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只是几种简单的情况设想,他就无比庆幸现在怀里还能抱着暖呼呼的人。
简霁一边暗戳戳的趁人不注意,握着他的手伸给李医生,一边开口说:
“没有这种如果,现在你在我怀里,以后你也不可能一个人凌晨在半山腰,往后每一个你在外面的夜晚,我都会去接你。”
桑嘉意晕晕乎乎的,大脑不怎么转动。
却听到男人温柔又有力的说:“以后你再也不会一个人被留在黑夜里了。”
桑嘉意乖巧了下来,尽管身体难受,可还是有些雀跃的“哦”了一声。
突然,就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他懵懵的抬起脸回头,正好和李医生对上视线。
给人打好点滴的李医生:“……”
然后他就看到人不怎么聚焦的眸子里水汽蒸腾,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简霁的怀里:
“呜呜容嬷嬷拿针扎我……”
李医生:“……”
突然慌张。
简霁笑得胸腔震动了一下:“我马上把他拉下去杖毙。”
第27章
简霁带着笑意和李医生点了下头,做口型说:“谢谢。”
李医生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拎起自己的小箱子步伐匆匆的离开了。
一把年纪了,大半夜挣点钱不容易。
然后简霁又笑着说:“又又,你看,容嬷嬷被拉下去杖毙了。”
人抽抽噎噎的抬起脸,回头一看,果然没有人了。
他吸了下鼻子,小声说:“他、他就扎了一针,没到杖毙的地步。”
简霁就捧着他的脸笑个不停。
笑够了,他就小声说:“困不困,要不要睡觉?”
桑嘉意摇头,现在他反而不想睡了。
也许是点滴渐渐生效,人倒是清醒了些,起码知道简霁是谁了,也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也彻底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他小声问:“今天我在车上的话,你听到了吗?”
“哪一句?”
“我说今年的生日我会有属于我自己的巧克力蛋糕。”
然后他挑起眸子看了人一眼,几乎是明示了。
简霁忍笑:“知道了,买给你。”
桑嘉意满意了,然后小声碎碎念:“齐家人怎么那么抠门啊,多一个蛋糕都不舍得买,每年都是那么一个草莓蛋糕,还要和齐修瑜共一个,谁想和他共用了!和他一天生日真倒霉。”
生病让他变成了一个小话痨,平时怎么也不愿意说的话,在这种晕晕乎乎不太清醒时候,像是撒了一地的珠子,都给抖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