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言观色,试探着问秦绪:“殿下您方才在御书房是与陛下的意见相左,闹了什么不愉快吗?其实无论如何,陛下始终还是疼您的。”
“父皇对本宫的好,本宫又如何不知?”秦绪的心情看上去倒像是不错的模样,唇角翘起。
他抬高了视线看着远处天光与流云,后却一声叹息:“可是啊,父皇也是会老的。”
人老了,就容易畏首畏尾,妇人之仁!
荣锦满脑子想的都是皇帝老了死了,自己就能跟着太子殿下飞黄腾达,也没太在意他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情。
永和宫内,沈阅被困,就一直保持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状态。
皇帝没给她这宫里留人伺候,大概是防范着她一旦接触到人,就总有机会见缝插针的耍手段,所以干脆断了她这方面的指望,只在每日早晚时分按时有宫人前来送饭,晚间固定的时辰就来送了热水,调好在浴桶里。
一个面相有些凶悍的嬷嬷,带着八名宫人每日在做着这件差事,小宫女们做事时,她就冷面门神似的杵在一边死盯着她们,弄得小姑娘们全都噤若寒蝉,低眉顺眼的甚至都不敢多看沈阅一眼。
沈阅也不试图与她们搭讪。
她心里很清楚,皇帝把她扣在宫里,就是拿她当人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等着引秦照再回来自投罗网的。
她比皇帝他们更清楚也更有信心的是——
她知道,哪怕这里摆着的明明就是个陷阱,秦照也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所以,在这方面,她等得比皇帝父子更加心平气和,这几日里真正折磨她的还是闻成礼的下落与安危。
为了不暴露李少婉,她就一直忍着,甚至都不敢旁敲侧击的激一下秦绪。
这几天,京城一直处于全面封锁的状态,朝臣们一开始的两天还有几分自危之势,后来发现街面上除了多加了兵丁巡查守卫再无额外异常,大家慢慢的也开始放宽心。
秦照再次折返京城,是在沈阅被软禁宫中的第四日傍晚。
城门封锁,禁止一切往来出入,他抵京第一件事就是风尘仆仆直奔城门,亮明身份,要求进城。
皇帝父子虽然都在等着他回来,可是南境距离京城千里遥遥,谁也没想他会这么快就到,城门守卫接到的是封城令,也不敢直接开城门放他进去。
秦照料到会是这么个待遇,索性就驻马城门之外:“马上派人进宫禀报陛下,本王就在这里候着。”
这一来一回,入宫传趟消息,至少得一个多时辰。
在这期间,本就一直藏身城外伺机而动的商秋与贺红叶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彼时的东宫之内,太子秦绪正在秉烛沉思,想的不是千里之外他暂时够不到的秦照,而是被扣在宫中的沈阅。
这都好几天了,虽说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可是这样安静也属实有点过分。
她是太有自知之明,知道在男人心中女子的分量抵不得万里河山、至尊之位?因为放弃了秦照营救她的希望,所以心如死灰,无所谓了?
虽然这样勉强解释得通,但是依着她留在京城与闻家人同生共死的打算……
她现在身陷囹圄,消息闭塞,她就半点不焦虑打听一下闻家人的情况?她就那么有自信,闻家那些人已经逃出生天?
这些事,就完全经不起琢磨,秦绪越想就越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最后百思不解,他叫人去找来了那天往安王府拿人的禁军亲卫,想再仔细询问细节。
这几日,宫城守卫也越发森严,城门处前往报信的人经过层层盘问搜查,最后将安王回京并且请求进城的消息送到皇帝处时,皇帝都已经宽衣准备安寝了。
“他自何处而来?怎会来得这般迅速?”皇帝立刻翻身坐起,整个人都警惕戒备起来。
“确切自哪个方向来的微臣也不清楚,但是王爷他只带了十余亲卫,这会儿正候在东城门外。”守城官跪地禀报。
皇帝在龙床上呆坐半晌,方才发出一声类似于不可思议的嘲笑:“他居然还真敢?”
京城里的消息被他封锁了,可是城外却拦不住,他不信秦照不知道贺崇明回京的消息,甚至于虽然他没抓住行刺者的手腕,但是根据事发那一日安王府所有精锐尽数行踪不明的线索推断,他几乎认定事情就是秦照干的。
而且,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难道是之前他压根就没回南境,而是一直蛰伏潜藏在京城附近?如果真是这样,反而能解释为什么贺崇明会死于非命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
秦照现在又何必公然露面,还要求进城来见他?
皇帝一时百思不解,疑心是秦照的阴谋,又想不通对方能有什么计划,隐隐的只觉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