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怕的假设和他此刻仍旧鲜活的气息交织着,化作一种幻觉般的疼痛牢牢压迫住她。
“别说这种话。”贝尔纳黛特难以置信地开口,声音颤抖。
她再次试着想将自己的手和水果刀抽回来却还是无法成功,僵硬的手指被迫和他的黏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
“这听起来很可怕吗?”彼得将额头贴上她的,像是在安抚对方别害怕,语气放得更加柔软无害,“但至少这样的话,我们当中会一个人能得到彻底的解脱。而如果非要做选择,那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所以……”
“我接受你的一切决定。”
这是真话。
可同时彼得也是在赌,疯狂到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她的一念之差,去试探她心底里的真实想法。
他亲手把刀连同裁夺自己生命的权利交给对方,也用所有纯真体贴的态度,和毫无保留的坦诚化做自己的武器来牵制对方。
而现在,他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
或许是爱,或许是死亡。
这么想着,彼得有些满足地笑起来。刀尖抵上胸口带来的轻微异痒感就像是被玫瑰尖刺碰到。
他闭上眼睛,再次吻上贝尔纳黛特的唇瓣,却在下一刻尝到了咸涩的眼泪。
彼得微微松开对方,看到她不知什么时候正在哭,悄无声息的崩溃。
“贝妮?”他用指背抹掉她脸上的眼泪,“别哭。如果你不想自己动手的话,我也可以……”
“不要……”贝尔纳黛特哑着声音打断他,眼泪接连不断地涌出来,滚散在她同样凌乱的黑色长发上,“不要这样……”
她被一种深厚到突兀的悲哀情绪完全笼罩住,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反常,只知道这种情绪正在膨胀着挤满她的每一寸心脏空间,挤压出无比强烈的疼痛感。
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从她脑海中闪过——
是他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一起在房间里看电影的时候,一起在回家路上分享耳机里的同一支歌曲的时候。
还有她站在遍地狼藉的街道上,看着那个火焰般鲜艳的红蓝色身影逐渐远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灿烂阳光里的时候。
以及他们停在落满大雪的街头,在人来人往的阴影背后,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的时候。
她被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和随之而来的汹涌情感弄得快要喘不过气,连哭都哭得断断续续,却还是笨拙地试图去亲吻对方。
“不要说那些……不要说,不要受伤……”贝尔纳黛特含糊地念叨着,趁彼得因为愣神而微微松懈的间隙,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手,将那把刀丢开在一旁,转而伸手绕上他的脖颈。
“贝妮?”
“我没有拒绝。”
说着,贝尔纳黛特有点神情恍惚地又补充一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你。”
从她在融合试验前夕,问他有没有想过离开实验室开始。
从她默许彼得称呼她为贝妮,并放任他每一次的得寸进尺开始;
从很早很早,遥远到她都已经想不来的那些时刻开始。
大雨从纽约城的天空不断落下。她隐约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天,她对外婆说自己不想搬家,也不想从学校转学。
“为什么?”外婆问。
“因为我觉得这样很累。”贝尔纳黛特这么回答。
但其实在那一刻,她心里真正想的是,她不要离开彼得。
滴在手上和衣服上眼泪变得越来越多,彼得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快被这种滚烫而无力的水滴压碎。而贝尔纳黛特却在这时候忽然抬起头,伸手摸着他的脸,微凉潮湿的指尖抬起他的下颌。
“吻我。”她语调僵涩地说,对这样过于主动的情绪表达感到非常不熟练,声音因为羞怯而轻到几乎听不见。
彼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是对于她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喉结滑动明显。她冰绿色的眼睛像是要融化在那些透明的泪水里,滴落成一片翡翠色的海朝他淹没。
“去房间。”她听到自己这么说,这是她在彻底失去对自己情绪和感官的控制权前所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最后一句是:“还有,要轻点。”
毕竟考虑到两人之间的绝对体质差异,要是一个没控制好,她很可能就会被对方直接捏碎在手里。
简直可怕。
她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死神手里祈求愉悦,稍有差池都会折掉自己作为代价。也许她该提前拨打急救电话,旁边不停辆救护车随时准备抢救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然而很快她就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多余的东西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贝尔纳黛特意识到自己被抱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彼得身上朝楼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