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在欢揉了揉额角,不很高兴。
一是不高兴每次她说点什么底下人要反驳,二是不高兴昨天答应萧婉答应得太干脆,才招出这些事。
阮在欢偏头,“几位将军有何意见?”
“这……”昨天才指了左将军为镇南大将军,今日闹这一出,“臣等也以为不妥。”
“哦?”阮在欢挑挑眉,勾了勾唇,“几位将军这是看不上朕?”
吓跪一批人,“陛下恕罪,臣等绝无此心。”
“是吗?”阮在欢从左边偏到右边,“那就好,朕已经答应萧丞相今日启程南疆,诸位若说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哦。”
她语调上扬,听起来很可爱,只是话里的冷意呲溜呲溜往外冒。
“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震惊看向一旁的萧婉,“萧丞相,您您怎么不劝陛下,还撺掇陛下亲征哪?”
大家具都跪着,只剩萧婉站在下首,她从一开始就垂着眼没说过话,现在才缓缓扫了一眼众人,直接借阮在欢的话现拿现用,“诸位这是看不上圣上?”
“萧丞相,您这是说设么话?!我等自然以陛下为尊啊!”
“就是就是!萧相可不要血口喷人!”
“那诸位为何不让陛
下亲征?”萧婉一脸无辜,撇清了责任。
“啊……这……这话从何说起……”武官哪说得过萧婉,文官这才对上,“自然是刀剑无眼,战场太过凶险,陛下千金之躯,万一受伤可如何是好?”
阮在欢似笑非笑地瞧着萧婉,她今天穿着浅色衮金的仙鹤官袍,腰带上挂着一枚如意香囊,如未猜错,应该是她素日爱佩的青竹香。
“诸位说得有道理,”萧婉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撩袍跪下,“既然如此,微臣愿随陛下一同亲征。”
众人:“???”
阮在欢猛然坐直,‘不可’两个字将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萧相不曾习武,就更不能上战场了!”言官满头大汗,被这两人一人一个大锤锤得天旋地转。
“你真要去?”阮在欢缓了一会儿,幽深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
萧婉也望回去,微微带着笑,“自然,臣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很好,”阮在欢站起来,蹙了下眉,想了想,“你先起来。”
这才对着百官发话,“萧相有心,朕也不好拒绝,诸位也不必再劝,朕与萧相是一定要去南疆。”
左将军无奈极了,“陛下,就算陛下要去,今日也太急了,军备粮饷什么都没准备。”
萧婉撑着膝盖站起来,“陛下,不如让左将军带兵后行,臣与陛下便装先去?”
阮在欢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那样笑着,似乎又在问:“陛下不敢?”
“就依萧相所言,朝中之事各部协同办理,不能裁夺者,压下等朕回来再办,若有急事,快马送信与朕。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等众人说话,她又说道:“诸位爱卿最好是说点好听的,出征之前,朕可不想拿各位开刀。”
“臣等,”众人齐齐下拜,“恭祝陛下早日凯旋!”
……
快马行车到南疆边境,紧赶慢赶也得花上四天功夫。
阮在欢一路上倒是难得规规矩矩,萧婉也不怎么同她说话,她倒也能憋得住。
只是离南疆越近,景况越不好看。
无数的灾民蹒跚在各处,饿殍遍野浮尸满地不知几何。
阮在欢的脸色愈变愈难看,再行至边境,两方子民谁也不比谁强,一样的哀鸿遍野,一样的满目疮痍。
“陛下,此等景况还只是两地百姓互相抗争、掠夺,”萧婉撩起车帘,嗓音极为柔和,“若战事一起,还不知是何等景象。”
阮在欢不说话,萧婉便接着说,“南疆之地原本地繁物茂,只是近几年耕期雨水变多,涝灾泛滥,摧毁作物。我朝自有粮食赈灾,可南疆蛮夷之地,物料远远不够,故而才有此祸。”
阮在欢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放下帘子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微臣知道陛下英勇善战,为了给边境子民一个安宁,才想要以战止战,但战事一起,苦的只有两地的百姓。”萧婉不卑不亢看回去,“况且以战止战,治标不治本,陛下真想如此么?”
明明还是冬天,阮在欢后背硬生生沁出一层细汗。她又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那些刺骨的风从窗口窜进来,她半分觉不到——路旁躺着许多老少妇孺,都只穿着一件儿薄薄的衣裳,甚至连鞋都没有一双完整的。
阮在欢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帘子,“萧婉,你很好。”
萧婉笑笑,望着她,目光柔和,“陛下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