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实行了包产到户,很多人开始离开土地去外面找活干,周乐他爸最开始在工地干活,那时一天工钱一块钱,但是在工地捡建筑垃圾卖就能得一千多块钱。
那时候的一千多块钱,拿出来都没人敢相信有这么多。
周乐他爸就把兄弟姐妹都带出来捡垃圾,然后在B市的郊外成立了垃圾回收市场,去各个工厂收他们剩下的废料,再后来,又去海城买地当垃圾场,将一船一船的洋垃圾提炼出各种金属,开始铸造各种配件,赚的盆满钵满。
不管桌子上的好东西有多少,总是有人吃的多,有人吃的少,整个家族富裕起来以后,因为觉得分配不公平,兄弟姐妹之间隔阂越来越大,去年周家人一起团聚时候,有人趁着酒劲开始发作,闹的很不好看,最后不欢而散。
周家跟周乐差不多年纪的人不少,但是他跟那些兄弟尿不到一个壶,他宁愿在冰凉的招待所跟谭帅和黎阳他们一起说些没啥用的话。
“知道我跟你谭哥是怎么认识的不?”周乐问黎阳。
黎阳摇头,“不知道。”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周乐躺卧在床上,紧紧的裹着身上的黄棉袄,回忆道:“我刚到垃圾场,还在午睡,他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卖……”
“我把那些东西放在称上,告诉他废铁六十三斤。”周乐道:“我正在数钱呢,你谭哥拿着一根削尖的钢筋,指着我,让我好好看看。”
黎阳突然就有了兴趣。
“我以为他是要抢劫,就把抽屉里的钱都拿出来,让他赶紧走,就只有这么多了。”周乐哈哈哈的笑了半天,然后才道:“然后你谭哥告诉我,那个不是废铁,是实腹钢窗,我应该给他二百多块钱……”
周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使劲敲了敲床,“我哪儿分的清楚这些啊,他手里拿着钢筋,他说多少就是多少,我拿了三百出来,你谭哥只收下了二百,然后自己又从抽屉里往外拿零钱。”
“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傻子。”谭帅也在旁边躺着,道:“东西不认识,钱也数不明白。”
误打误撞的,俩人就这样认识了。
谭帅答应在老曹修理厂干满两年,他原本打算到了日子,就去南山那边干活。
快到两年的时候,老曹让谭帅和一个小学徒修理一台小汽车,不知道怎么的,减震器丢了,修理厂赔了对方不少钱,那个小学徒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谭帅留在了修理厂,又干了三年。
等到谭帅从修理厂出来,周乐他们家的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谭帅并不想趟这个浑水,决定自己干。
这次买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谭帅手里的钱不够,这才给周乐打电话借钱。
“这钱是我从我妈那里拿的,我爸那边太多人盯着了,我不想听他们磨叽。”周乐道:“过完年应该还有,你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本来他们三个都已经在说晚上吃啥了,结果跟着周乐的那个两个大汉,打完电话回来,跟周乐说,他奶奶气昏过去了,全家都去医院了,家里让他立刻回去。
叹了口气,周乐冲被子里钻出来,脱下了黄棉袄,换上了呢子大衣,然后跟黎阳和谭帅道别。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看着周乐坐车离开,黎阳心里感叹道。
就只剩下了谭帅一个人,黎阳是不愿意他住在招待所的,立刻退房,想要带他回宿舍。
在回宿舍之前,谭帅和黎阳先去了一趟运输大队,车里面有他带过来的东西。
棉被、报纸、冰淇淋、衣服、鞋、帽子……
俩人大包大包的拎着东西,进到了黎阳的宿舍。
除了涂林和向宇回家,剩下的三个人都在宿舍看书呢。
黎阳和谭帅一进屋,三个人都放下手里的笔,过来帮忙。
“这是啥?”郑清源抱着厚厚的被子,掂了掂,“得有八九斤左右吧,这、这也太重了。”
被子里面是海城棉花厂的新棉花,双人的,差不多八斤半多点。
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分量的杯子,三个人轮流摸一摸,抱一抱,虽然他们盖不上,但是也感觉到很暖和。
报纸是海城的报纸,积攒了好几个月,可是不少,用绳子捆了一道又一道,结结实实的放在门后面。
衣服、鞋、手套和帽子都是谭帅从南方新买的,此时先放在木头柜子里面。
冰淇淋是他们从海城出发时带上的,就在不久前,天气很冷,在塑料桶里面冻的梆梆硬。
一共六桶冰淇淋,黎阳和宿舍的人都有份,因为有两个人不在,他们两个的桶放在窗外就行了。
黎阳把谭帅介绍给宿舍的人之后,他们纷纷道谢喊哥,然后各自拿着自己的铁勺子去挖冰淇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