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沈漪温和地微笑, 眼角没有一丝皱纹, “不用麻烦了, 我很快就离开。”
“哦……好。”主管看了一眼时易, 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那你们聊,好好聊。”
众人离开。
时易一动不动,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直视沈漪第二眼,或者说,他的目光没有聚焦。
沈漪感到身后冷风袭来,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突然,她走进来。
时易在她经过自己的前一秒,抗拒地侧开身。
沈漪终于说出了对他的第一句话,“把门关上。”
“你要说什么?”
时易抬起黑沉的眸子,侧头看向他。
“把门关上。”
沈漪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盈盈,语气中有了一些燕城首富夫人该有的威严。
时易觉得可笑,但没再说什么,慢慢将门扣上。
沈漪今年应当四十二岁了。
但她全然不像这个年纪女人的样子,脸颊饱满,纹理细腻,白里透红。她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包,样式简单,但想来价格不菲。
她转身将包放在桌上,慢慢摘下自己的手套。
时易看着她的手……忽然想起了辛念。
辛念还不到十八岁,都没有这样一双被呵护的手。
除了沈漪的一双眼睛,她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的眼睛是沧桑的。
时易退后一步,身姿挺拔,显示出疏离的模样,淡淡开口,“沈总,您找我?”
沈漪忽然抬起头,呼吸急促了一些,目光中的水颤抖着,“你、你叫我什么?”
时易面色不变,重复了一遍,“沈总。”
两个字,像是两把刀,从他的心上拔掉,狠狠插进了沈漪的心里。
但时易同样鲜血如注。
“阿易……你别说你不认识……”
她声音抖得厉害,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时易问出同样的问题,眸色一片死寂。
“时易!”
沈漪厉声吼道,伸出手指,指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看着妈妈啊……”
最后两个字,她音量极其轻弱,时易近乎听不见。
她咬着唇。
时易忽然冷笑,“你不用这么担心,声音这么小,外面听不见。”
“我不是!”沈漪忽然抬起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易。”
哪怕目光中沧桑,显然经历了许多,但的她的眼睛依然是美丽的,不然当年也不至于让万贯家财的宋合礼对她念念不忘。
她盯着时易看,不肯错过一秒。
曾经被她抱在怀中的男孩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完全是个顶天立地的少年了。
他没爹疼,没妈爱,依旧长成了一棵小白杨,没有半分长歪。
沈漪泣不成声,不知道他这些年吃了怎样的苦。
时易几乎讨厌所有人的哭,他忽然喉咙难受,像是被火燎过一样,走到窗户边,将玻璃窗推开,也没有询问,他直接拿出一根烟,将其点燃,抽了一口,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
沈漪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时易挑眉,他觉得可笑,两人这么久不见了。她竟然依然可以做到像是一个母亲一样关心他何时学会了抽烟。
他熟练地吐出一口烟,低声提醒道:“新年过去,我就要十九岁了。”
沈漪往前走了一步,像是害怕让时易生厌一样,又很快停下步伐,她停顿了一下,“妈妈不是不让你抽烟,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少抽一些,对身体……”
时易弹了弹烟灰,打断她琐碎的嘱咐,“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件事情的?”
这样细致的絮叨时易只听到邻居家的父母说过,他自己从未有机会体会。儿时没有,现在更加不需要。
他根本无法适应家庭的关怀和温暖。
沈漪因儿子的坚硬的冷漠沉默几秒,用指腹轻轻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
时易抬头,被她手指上的对戒刺伤了眼睛。
只听她说:“阿易……你不知道,我听到救下陈绍的人竟然是你我有多开心,我们原来还有这样的缘分,我想要立刻见你,他们却说你再行程结束马上离开了。”
缘分……
时易第一次听说,母子相见还要缘分。
他的目光中闪烁过一丝嘲弄,“可是我……一直在燕城没有离开啊,就住在五金街,你也在那里住了几年,你忘了吗——妈、妈。”
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很清楚。
带着莫大的讽刺。
“对不起……”
沈漪捂住嘴,呜咽道。
她的泪水完全融化不了时易的心,他反而感到不适应和不耐烦,站起身,他说:“我要走了。”
沈漪赶忙抬起头,“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