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睫毛投下阴影,轻轻晃荡着手中的易拉罐。
辛念呆怔地看着他。
她心里清楚,时易说的不止是所谓的看星星这件事。
他又将胳膊放在脑后,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别对父母有太大的期望,不是每一个人都爱自己的孩子。”
辛念失落地想,我的父母确实不爱我。
她抬起眼,忽然问:“那你呢?”
时易微顿,才歪头道:“我怎么了?”
辛念想问——那你的父母呢?他们爱你呢?他们在哪里?
她想知道关于时易的一切,可是他自己很少提及。
“……”
她知道,时易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因为不想回答,所以才会反问。辛念低下头,轻轻摇头,“没什么。”
她把啤酒铁瓶捏扁,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或许感情本来就是输赢。
时易不在乎,所以他赢了。
星星漫天,却谁也不挨着谁。看似近,实则远,显得更加寂寥。
寒风将树杈吹得嚓嚓作响。
天地之间空空荡荡。
辛念的心也像是没了着落一样。
她扭过头,把瓶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开了另外一瓶。
终于尝到了些酒入愁肠的滋味。
干脆把自己灌醉算了,这样就不用思考了。
辛念想。
*
郊外的燕城总是寂静的。
时易听着辛念在自己旁边伸出手一个一个数着星星。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变轻,直到彻底消失。
他回头。
辛念已经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她的大半张脸都快要埋在羽绒服宽大的帽子里。
规律的上下起伏暴露着她的熟睡。
这荒郊野岭的,她第一次来,也可以这样毫不设防地睡去。
时易挑眉,看到她手中拿着的易拉罐也歪斜着,所剩无几的酒慢慢向下滴答。
一滴,一滴,又一滴。
椅子旁的枯草被打湿了头,滚动着晶莹的液体,像是清早的露珠。
时易站起来,俯身将她手中的瓶子慢慢拿走。
低头,发现脚边还有三瓶,全部已经空空如也。
哦,这是喝醉了?
时易觉得很有意思,坏心地低下头观察。
辛念的睫毛轻轻抖动,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冷的。
他的脸在距离她大约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然后开口,“哎,醒醒,在这儿睡着着了凉,可没人管你啊。”
辛念拧了拧眉头,哼唧了两声,换了姿势,不耐烦地在空中挥了挥。
好像时易是个什么惹人清梦的蚊虫一样。
时易乐了。
行。
这人真行。
面前是自己罢了,若是别人,她也会睡成这样?
时易忽然莫名有些生气。
他冷着脸威胁道:“你要还不睁眼,我就把你背回去了。”
可惜面前这人正睡着。
他的威胁在晚风中显得空旷,像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时易往远处看了一眼,喉结一滚,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低头就要抬起她的脖子,却在碰到她的皮肤的那一刻——
被毫无征兆地抬起手的辛念给了一巴掌,准确地落在头顶。
她唰地睁开眼睛,大叫一声,“谁啊!”
待看清眼前的黑影之后,她方才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收起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嗫嚅,“哦,是你啊,时易,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时易头顶嗡嗡作响,下意识“我靠”了一声,只觉得脑门像是被人戳了几个洞,“梅超风女士,你九阴白骨爪练成了?”
辛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什么呀……”
时易站在她面前,笃定地说:“你喝多了,回去睡觉去。”
辛念立刻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才喝了几瓶酒?怎么可能喝多?”
时易低头,让她看看地上的空瓶子,“你说你喝了多少?”
辛念垂眸一扫,“四瓶呀。”她晃晃脑袋,“是不是度数太低了,二锅头不是烈酒吗?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时易扬眉,他没见过哪个人喝了一肚子白酒掺啤酒,还能这么嚣张的。
他把辛念提溜起来,“那你给我走一条直线。”
辛念规规矩矩地走了两米标准的笔直的线条。
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第一次喝酒,对酒量毫无概念,“我喝得真的不多呀?怎么可能醉?”
时易后退两步,看着她清明又真挚的目光,很久之后才问:“那你刚才怎么睡着了。”
“……”
这下轮到辛念不说话了。
她昨天既兴奋又紧张,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加之清晨醒得早,下午跑了好几个小时,自然是累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