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长长地“嗷”了一声。
时易道:“几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煤球有些委屈,扭头冲着辛念呜咽了一下。
时易招呼辛念,“过来,它不咬人,让他闻闻你。”
辛念站在摩托车旁边,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警惕,朝那一人一狗看去。
他俩都歪着头,也看着自己,目光中闪动着相同的神色。
辛念忽然噗嗤笑出声。
时易“啧”了一声,“你怕什么?死都不怕,还怕狗?我替你拽着它。”
辛念抿起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蹭了蹭黑黝黝的狗头。它的毛又粗又硬,摸上去骇人。
但煤球在碰到她的掌心的那一刻,却变得莫名温柔,轻轻地晃动脑袋,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般。
时易也略微诧异地挑起了眉毛。
辛念慢慢地绽开笑脸,“它很温柔嘛。”
时易有些得意,“我养大的。”
辛念点点头,偷偷地想,确实跟你挺像的。
时易朝前一指,“往里走。”
他又弯腰低头揉着煤球的脸,后者对他怨气重重,他低声一乐,笑骂道:“你个老狗,还挺会看人下菜的?”
*
张奶奶听见外面的动静,穿着围裙就走了出来。
“阿易,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奶奶给你——”
她身子颇为硬朗,说话也算是中气十足,一见到辛念,声音乍停。
“——这是?”
辛念立刻变得无措起来,她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人。
幸好时易拽着煤球走过来,道:“奶奶,这是辛念。”
他轻轻挑了一下辛念短短的马尾辫——这是他今早就是做的事情——笑道:“傻了?叫人啊。”
“哦,奶奶好。”辛念很有礼貌,甚至还鞠了个躬。
她本就长的是讨人喜欢的面孔,除了她自己的父母,没有人不是第一眼瞧见,就心生欢喜的。
张奶奶立刻向她招手,“好孩子,快来快来。”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奶奶正给你做饭呢。”张奶奶领着辛念进了屋,“里面开着暖气,把外套放这里吧。”
辛念脱掉外套,露出白皙的脖颈,她趁着张奶奶进厨房的功夫,回头质问时易,“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说什么?”
“说还有奶奶也在呀。”
“这有什么?你把这儿当我那儿的修理店一样就成。”
辛念撇撇嘴,卷起袖子,走近厨房,“奶奶,要不要帮忙?”
时易率先在身后懒洋洋地开口,“温馨提醒啊,奶奶您可别让她动手,她能把厨房给你炸了。”
“谁说的?”辛念瞪她,“我洗菜洗得很干净。”
时易笑道:“哟,太厉害了。”
“阿易,不要欺负辛念,出去把水果洗了,给人家吃。”
辛念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几乎让她这个从小没人疼爱的孩子受宠若惊。
张奶奶为她夹菜,笑眯眯地问:“辛念也是燕城人吧?”
辛念点点头。
“今年多大了?”
辛念微微迟疑,想起自己过了今天便是要成年的人,就说:“十八岁了。”
“哎呀不错不错,跟我们时易差不了多少哟。”
辛念有些脸红。
只听奶奶又道:“现在在做什么……”
“奶奶。”时易开口了,“您不是让她多吃点儿么?您给她聊天她还怎么吃?”
“我这不是高兴嘛。”张奶奶道:“你成天跟那个瘦猴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时易扫了一眼辛念,混蛋样儿地反问:“开什么窍?”
“哦呦,你这个混小子!”
辛念端起碗,快要把头埋进米饭碗里。
吃完午饭,时易洗了碗,辛念坐在沙发边看着张奶奶织毛衣。
下午,她跟着时易在田野里到处跑,撒欢似的。
地上还有残雪,不过时易不怕冷,躺在地上,煤球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它是一条老狗了,跑了一会儿便累得厉害,要扑进他怀里。
时易的下巴被他舔着,坐起了身,任由着煤球,他大约是怕痒,眯起眼睛,脖子向后仰,肆意着笑着。
辛念站在几米之外的树下。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率真的少年呀,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也是热烈的。
辛念偷偷拿出手机,对着时易的侧脸快速按下拍摄键。
她想要把这份回忆永远地留下。
在以后艰难的人生里,哪怕再也没有他的陪伴,也至少能拿出来看一看。
天色渐渐暗淡,苍穹之下,仿若覆上一层哑光色。
时易牵着狗,辛念跟在他身边。
“是不是要看星星了?”
“嗯。”
“去哪里看?”
“院子里,有一片空旷的地方。”时易回答,又道:“奶奶晚上去别人家打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