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泊许清醒了一瞬,转了转眼珠,带着满满的恶意朝她看过来。
他动了动唇,嘲讽道:
“小美人,景殃待你……咳咳、待你这么好?他这样的烂人,让你这么为他、咳、为他如此……”
鹿白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澄清,景殃就猛地松手,将季泊许重重扔在船板上。
季泊许大口呼吸起来。
尚未平复心头的颤栗,他衣领就再次被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拎起。
季泊许抬起头,看到景殃幽深如海的眼神,露出扭曲又愉快的笑容:
“景九爷,您这是怎么了?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吗。”
景殃冷冷盯着他:“谁告诉你的。”
季泊许恍然大悟,嬉皮笑脸地道:“原来您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啊?那看来我能知道这件事,让您很惊讶是吗?”
景殃提着他的衣领,眉骨压着戾气,冷声重复:“谁告诉你的!”
季泊许却放声大笑起来,表情痛苦而快乐。突然,他转向鹿白,带着一股狠意,报复景殃似的说道:
“小美人,我告诉你,景无晏当年为了独自苟活下去,当着百万鳞甲将士的面,在人家鞋底板前面下跪磕头祈求啊!那姿态,必定低微至极吧!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哈哈哈……咳咳、唔!”
空气中响起“噗嗤”一声。
季泊许的瞳孔骤然一缩,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颤抖着抬眸,盯着景殃,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来:“你……”
鹿白瞬间瞪大眼睛,目光缓缓往下落,定格在季泊许血淋淋的胸口上。
——他被人一剑刺穿了心脏。
景殃睨着他,风流桃花眼里一片冷恹,道:“忘了告诉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从来都没能活得长。”
季泊许张了张口,欲要说点什么,却徒劳地吐出更多的血。
鹿白被眼前血腥的画面冲击震撼,突然眼前一白——她被景殃用帕子捂住了眼睛。
他隔绝开了她与眼前的血腥画面。
她停顿一瞬,强行将景殃的手扒拉下来。
景殃也没再坚持。
鹿白目光在季泊许胸口的剑上顿了几秒,顺着剑体往后,看到景殃稳稳握住剑柄的另一只手。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右手,优雅矜贵,指骨修长又有力量。由于常年练武,指腹和虎口处长着茧子,如果摸上去大概会有点糙粒感。
她抬起眸,继续往上看。
景殃神情淡漠,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也不见任何怒火,平静得如一泓幽潭。
眸色浅淡,却黑洞洞的一片,深不见底。
季泊许被剧痛折磨得瞳孔涣散,四肢慢慢无力,意识混乱不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时,景殃的袖口突然爬出一条赤红色的小蛇。
鹿白吓了一跳,却见那小蛇顺着剑体爬到季泊许的脖颈上,吐着信子,狠狠咬了一口。
毒液顺着伤口注入季泊许的身体里,仅几秒,他的眼皮就合上了。
——季泊许死了。
小红蛇骄傲地吐着信子,昂首挺胸地爬了回来。
看到鹿白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它身子一顿,歪着脑袋打了个招呼,充分表示自己的友好之后,灵活地钻进景殃袖口内袋里。
景殃慢条斯理地拔出剑尖。
季泊许的尸体没了支撑力,缓缓倒在船舱中。
船舱里面的莺莺燕燕们吓得放声尖叫。
景殃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
他收回目光,拎着染血的剑回到自家游船上,用刚刚给鹿白捂眼睛的帕子擦拭剑尖。
左手带着墨玉扳指,手指修长分明,骨节冷白,被鲜红的血映衬之下,混着昏暗的河景夜色,显得格外漂亮。
他一点点将鲜血擦拭干净,放进剑鞘里,扔掉脏帕子。
往船舱里走了几步,他侧眸看向鹿白,道:
“还不回去,发什么呆?”
“哦……哦,来了。”
鹿白终于回神,跟在他身后往船舱走。
刚迈出一步,她脚下顿住,回头看去。
季泊许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船板上,那些美人们害怕得直往后缩,都不敢出来给他收尸,导致他孤零零得躺在那儿,无人问津。
他胸膛上的洞口被血液浸染,看不出原本的衣裳颜色。
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个致命伤口不像是早有预谋,倒像是临时起意。
鹿白忽然意识到——
原来景殃没打算动季泊许,是他自己去揭开景殃的逆鳞,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也无意间听到了他过去的秘密,会被灭口吗?
鹿白回头,看着景殃走进船舱,坐在软榻上,擦干净手,悠闲地吃起冰樱桃。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走进船舱,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而脚步像是钉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