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风对他的状态非常满意, 可是看久了,也觉得这个孩子身上少了点什么。
她虽然喜欢沉稳好学的孩子,但同时也觉得活泼张扬并没有什么不对。高三的重压让太多本该肆意奔跑的孩子被桎梏在这一方小小的教室之中, 跟机器一样运作, 日复一日。
从前的江逾白总是让她操心,现在那个孩子自己长大了, 她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在学习氛围的影响下,连程文清都开始好好学习,偶尔碰见江逾白,他总要讲起周丛每天半夜不睡觉卷得他心里发慌的故事,江逾白听过只是笑笑,骂他有上进心,但不多。
有一回晚自习结束后程文清路过一班,瞧见江逾白正好背着书包出来,于是勾着他的脖子随口打趣道:“白哥,寝室太冷清,周丛太无情,你回来让我这个普通学子沐浴一下学霸的春风呗。”
江逾白拍掉他的手:“找别人去。”
程文清追着他走:“哪有那么多学霸能让我沐浴春风啊,自从你和晏哥搬走过后,我身边连个学霸的影子都见不着。”
在听见“晏哥”两个字的时候,江逾白怔愣着一时竟忘了回答。
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沈南晏了,那个在高二忽然转来,高三就匆匆离去的人,似乎从未在他的生活之中出现过。
恍惚中,程文清叫道:“白哥?白哥!”
回过神,江逾白说:“好啊。”
程文清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江逾白竟然真的答应了,一直到他搬进来都还处于一种懵逼状态。
江逾白把行李放下,却没有走向自己以前常睡的床位,而是去了沈南晏睡过的位置。
他面无表情地往上面塞被子,程文清大为震惊:“怎么换床位了,你之前不是说你看上右边那个位置警告我们不能霸占吗?那床位我看中好久了,要不是受你胁迫我早换了。”
江逾白睨了他一眼:“现在我看中这张床了。”
陈文清指着他以前的床位:“那这张呢?”
江逾白:“你随意。”
最后那张床也没人占用,就快离开这里,再搬床位太过麻烦。
江逾白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在教室和食堂辗转,晚上回到寝室继续刷题。
他想让自己在忙碌中忘掉沈南晏,可是又忍不住想要蜷缩在他曾经躺过的床上呼吸他留下的气息——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荒诞不经的自欺欺人。
二月份的时候,南城下了一场大雪。
第一朵雪花飘下时,一班正在自习,不知是谁最先发现,指着窗外大叫一声“下雪了”,安静的教室顿时嘈杂起来,同学们纷纷抛掉习题抬头朝窗外看去。
“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有人说。
“对啊,不知道今年的雪能不能赶上去年,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雪就是去年那场。”
“想什么呢,怎么会年年有那么大的雪,我活了十八年也才在南城见过一次那样的大雪。”
“好羡慕北方啊,”许林林斗志昂扬道,“我一定要好好高考,为了去北方看雪!”
“有没有点志气啊班长,寒窗苦读十几年就是为了去更冷的地方看雪。”
教室里响起阵阵清朗的笑声。
老师站在讲台上听他们讲完才笑道:“最后几个月大家加把油,瑞雪兆丰年,今年六月大家都能收获满意的成绩!”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附和着“借您吉言”。
江逾白的座位挨着窗边,他偏头看漫天雪花翩飞旋转,恍然想起去年那场大雪。长到十七岁,他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是和沈南晏一起。
为了让高三学子安心学习,从去年九月起,学校就没再给高三的班级安排公共区域的卫生打扫。
下午去食堂吃饭的时间,能看见许多高一高二的学生在扫雪或是打雪仗。
路过曾经一班负责的区域,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校服的同学中间隔着几个人,一阵风刮过,树上雪花洋洋洒洒倾泻而下,坠在女生头发上,衣领上。
女生瑟缩着叫了男生一声,男生转头,跑到她旁边笑着给他拂去发丝上的雪花,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女生拿着扫帚追赶,笑骂他弄乱自己头发。
江逾白站在树下看得入迷,不自觉回想起去年的夕阳之下,他叫了沈南晏一声,沈南晏抬头看来,长睫轻颤,闭上双眼。
他忘了问沈南晏那天闭眼时在想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满心在想——如果现在能够吻他一下就好了。
直到下一阵风吹得树梢簌簌作响,江逾白才扫去身上落雪离开这里。
距离高考最后一个月,浮躁之气越来越盛,有人学不下去就开始讨论自己想去的大学,江逾白向来不参与,但偶尔会被周围同学带入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