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西元说的?”男人又问道。
燕泽玉今日只提起过这个人,再又此问……大抵也是费西元给燕泽玉说了什么。
说他不喜甜食,借此挑拨他与小玉之间的关系。
当真该死……
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一些令辛钤费解疑惑的事情终于露出蛛丝马迹。
难怪向来保持中立态度的费家想他递来了橄榄枝,难怪费家家主从不表态,一直都是费西元往来在翰林院中。
细细想来,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收下燕泽玉之后。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出辛钤所料,那些话的确是费西元说的。
燕泽玉冷淡地朝他点了头,漂亮的脸蛋满是疏离,辛钤心下愈发阴沉几分,翻涌着黑沉沉的浪潮。
像是自己严防死守不许别人触碰的珍宝,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染指了。
那心怀不轨的贼人还是自己放进来的……
怎能叫人平静?
但燕泽玉并不知晓辛钤脑中弯弯绕绕的思绪。
听着费西元的名字从辛钤口中念出,一副料想之中的语气,燕泽玉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鲠在喉。
明明只是根细小鱼刺而已,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刺痛难言,烦躁不堪。
燕泽玉撑着额头捏了捏鼻梁,压着火气开口:“你跟费西元很熟?”无数话语涌到唇边,只凝成这轻飘飘的一句。
辛钤压低眉眼,冷冷地盯着少年侧脸。
烛光明灭摇曳之间,少年瓷白的肤色被映衬出些许暖色,矜贵地挑着眉,嗔怒又冷淡的娇气模样。
着实叫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须臾,辛钤眼底聚集的寒气才稍微散去。
“不熟。”这是回答方才燕泽玉的问话。
短促的一句。
仿佛一颗毫不起眼的火星子,被人无意间甩到干柴堆里,轰地一声,烈火蔓延,红光映天。
燕泽玉压抑一整天的委屈被点燃。
明明知道这种话不能说,但他还是开了口:
“原来不太熟也会知道你不爱甜食?”
话音落下,房间内陡然静了下来,空气被撕扯着归于凝滞。
金戈与白棋也察觉到主子们之间不美妙的气氛,心脏沉了沉,僵直身体立在一旁,谨慎地噤声。
辛钤斜眼扫过,眸子锐利如鹰隼俯瞰,金戈白棋瞬间绷紧身体站得更直了些。
自从玉公子来到太子殿下身边后,他们已经许久没瞧见太子这种阴翳狠戾的神色,骤然来这么一下,叫人提心吊胆的。
“你俩先退下。”太子殿下冷声道。
白棋率先安静行了礼,在主子看不见的角度朝金戈摆摆手,金戈打眼瞧见,回神似的,也跟着飞快又安静地行礼。
两人一齐退下,体贴地掩门。
寝殿只剩下燕泽玉与辛钤,安静得有几分岑寂。
辛钤眸中跃动着红烛摇曳的灯火,却一丝温度也无,森寒地思忖着:小玉当真生气了,倒是让费西元如了愿。
自从十三岁之后,辛钤抛弃一切为之动容的东西,人、事、物,统统不动心弦。自那之后,他便很少再动怒,都是些无所谓、不值得的事情,落不到他眼中来。
今日却体会到了陌生的压抑的怒火。
小玉从未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同他说过话,这是第一次——因为那个叫费西元的男子。
该死。
这个念头再次闪过心间,辛钤脑海里甚至浮现了许多血腥画面。
但他舍不得小玉生气。
将玉骨碟中剩下的两块糕点捏起,辛钤当着燕泽玉的面都吃了。
燕泽玉神色稍霁,讪讪地盯了眼男人的脸,虽然还在气头上,但瞧见辛钤这样,也生出些别扭。
“那个……我糖不小心放太多,太甜了,你还是别吃了。”
辛钤不理他,菱形狭长的凤眸敛着,将酥软的桃花糕一口一口嚼碎了吃下肚。
厚重的甜味糅杂在桃花香气中,齁甜,但辛钤觉得很好吃。
小玉第一次亲手做的糕点,为他做的。
但却是在听过费西元谗言之后做的。
辛钤狠狠合了合后牙槽,下垂的眼帘盖住所有晦暗情绪。
不能吓到小玉,明明从前都隐藏得很好。
知道最后一口桃花糕咽下去,辛钤才掀起眼皮,翻涌的情绪被男人隐藏在幽深的海底,而海面风平浪静。
男人盯着燕泽玉,道:“我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知我不喜甜,但是,小玉亲手做的桃花糕,再甜我也喜欢。你是我唯一的例外。”
话到此处,辛钤语气稍顿,难得有些显出些不同往常的情绪,细细辨别,似乎是赧然。
燕泽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再看已经消失,他有些惊奇,平素里,要么冷峻肃穆,要么戏谑轻佻的男人的脸上也会出现这种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