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暂时会留下,那药堂就可以交给他照看,不过还是先在这里等几天,万一良姜又来找他了呢?
柏安思绪纷杂,把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了一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浅眠。
柏安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他梦到良姜咬牙将他推着,摔到床上。长发迤逦,喘息声如发丝般在耳边缠绵。
他急促地呼吸,眼前事物摇晃,侧脸隐约看见麦色的肌肤,上面布满陈年伤痕。
“痛吗?”这样想着,他伸手去抚摸。
身上那人冷淡地咬着下唇,睥睨着他,转过身子,露出身后大片的、燃烧着的、火红的火焰纹身。如血一般。
熟悉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柏安眼前一阵晕眩,他遮住眼睛,额上满是汗珠。
梦太真实了,他神识还没清醒,依旧陷在梦里无法自拔。
大片的火焰,良姜回头,侧颜如光影一般,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难耐地仰起颈子,汗珠顺着他的喉结滑落……
柏安用被子蒙住头,喉结微动。
外面的喇叭声响个不停,试图与梦重连,重连失败。
被子?喇叭?
柏安猛地坐起来,缓缓地转脸看着四周。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小院,没有师父,没有小花,没有陈彦。
更没有良姜。
这是怎么一回事?柏安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食指上的陈年旧疤依然存在。
他掐自己的手臂,很疼,疼得都要死了!
柏安站起身,外面小路上的喇叭响个不停,他猛地推开窗户:“别按了!”
刺耳的喇叭声戛然而止。
住在对面巷子的男人是来岛上旅居的租客,他摇下车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老婆说上去拿个东西,这会还没下来,打电话也不接,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哈,我不按了。”
柏安费力地关上窗户,抱着头靠墙慢慢滑坐下去。
“草。”
“这么真实的梦,恶心谁呢。”
他咬着牙,喃喃道。
“好恶心……”恶心得都想死了。
好久没这么痛苦过了,失去父母,失去爷爷,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明都已经习惯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我不就是补个妆嘛,至于一直按喇叭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让我等这么久,我也不至于这么急,还被人骂了。”
“好啦,亲爱的别生气嘛,我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老婆不化妆都好看!”
车子发动,逐渐远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柏安木愣愣地坐在那里,抬起手腕,青色的血管如同静静的暗河一般,在肌肤下面缓慢流淌。
他盯着看了许久,久到手脚发麻,最终还是放弃了。
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柏安一个劲往自己脸上泼水,镜子里的人依旧苍白清瘦,没有长发,没有长袍,他摸着光滑冰冷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果然,都是假的。”
“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啊,我疯了吗?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可不管柏安怎么安慰自己,和良姜、小花、师父他们待一起的生活都真实到可怕,他甚至能想到每一个细节。
“好恶心。”
柏安一阵干呕,可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无力地趴在马桶上,什么都不想干,就这样吧。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铁门被敲击的声音,“柏大夫,你在家吗?”
柏安疲惫地睁开眼,撑着马桶起身,“来了。”
一张发黄的纸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滑落,在空中晃悠片刻,掉落在地上。
柏安随手关上浴室的门,下楼。
中年男人看到柏安,不好意思地笑着:“柏大夫,你瞧这一大清早的,我又来麻烦你了!”
“怎么了?”眼光有些刺眼,柏安伸手捂住眼睛,缓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还是被照得流泪。
“哎呀,还不是我爹,犟得狠,上次腰疼起不来,我请你去看过,给他扎针,带他到村里住,好不容易休养好了。我说他别去打渔了,就在家里这样待着含饴弄孙,活到一百都不成问题。”
柏安开门让他进来,转身去收拾医疗箱,厨房里的膏药已经晾好了。
他迟疑地看了会儿,忽地问赵磊:“今天几号?”
“今天……”赵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九月十五!”
“昨天呢?”
“九月十四啊。”赵磊一脸疑惑。
“嗯……”
柏安要拿箱子,却被赵磊抢先拿了,“柏大夫,还是我来吧,你瞧你这,感觉说话都没劲,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