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他身后铺成一片。
克莱斯特讶异的扬眉,一边侧身给她让开进来的地方,一边脸上带笑对她说:“我的房间是挺暖和的。”
特丽莎嘴角勾了下,没回他的玩笑,只是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神情,试图找出他有什么勉强的痕迹。
克莱斯特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鲜少用这种探究的眼神望着他,他享受她这种仿佛眼里只有他的专注眼神。
这让他错觉自己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满足感伴随着饥饿一起抬头。
特丽莎垂眸一瞬,走进去。
两间客房大致相同,特丽莎拖了把椅子坐下。宽松的棉衣袖子被她卷到小臂,露出一小截手腕和手腕上的珍珠手链。
特丽莎来找他绝不是什么房间变冷了之类的事情,克莱斯特知她必定有事,他把门关上,没再调侃,而是倒了杯水递给她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还是有什么想说的?”
特丽莎接过水杯放到一边,眼睛似乎要将他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清了,“嗯,确实有话想说。”
克莱斯特也搬了把椅子,与她相对,坐在她身侧。他神色自然的拉过特丽莎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揉捻着她腕间的皮肤,示意她说。
指腹与手腕间的皮肤摩挲出温情的味道,特丽莎琢磨了一下,问他:“你喜欢什么?”
克莱斯特怔了一下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眸想了想道:“除了你的话,比体温高一度的水温,太阳,还有友善的、幸福的笑脸。”
“那你讨厌什么?”特丽莎继续问。
这次回答要更快些,“胡萝卜、奇形怪状的发帽,”克莱斯特微妙的顿了一下,“沃夫,食不果腹还有失去自由。”
克莱斯特微微摇头,“相信我,那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
她从未这样问过他。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克莱斯特很快意识到,多半是那对夫妻刺激了她。
而她愿意这么问他,意味着她是真的在乎他。
这个结论让克莱斯特的满足感像流淌一样流动起来,长久不得消解的饥饿感随之一起。
克莱斯特明知故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特丽莎往后靠了靠,“啊,就是觉得我太不了解你了,想多了解你一些。”
克莱斯特脸上笑意更浓,他握着特丽莎的手紧了一瞬,眼睛像是盛满了酒液的杯子,甜蜜,诱人。
“求之不得。”他道。
特丽莎靠着椅背的肩背松了些,她开口道:“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他们还好吗?”
这个问题让克莱斯特心头警惕了一瞬。
大陆上鲜少有人知道海妖的繁衍方式,特丽莎对海妖了解更少,他一向清楚。
他被无休无止的饥饿缠绕,空虚的胃让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本身的饥饿还是爱她带来的苦痛。
但比起身体上的折磨,他更不想失去她。他时刻在于求不得的痛苦做斗争。
海妖繁衍的秘密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但他还是贪心的想等她更喜欢他、甚至是爱他,不会离开他的时候告诉她。
他抬眸仔细地观察她的神色,随即轻轻摇头,“他们都不在了。”
特丽莎没想到自己一问就问出这么个答案,她有些尴尬的拍了拍他的手,“抱歉,节哀。”
“没什么,”克莱斯特情绪看上去仍旧稳定,“已经很久了。”
她这幅想要了解他却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模样实在可爱,但不愿她为难,克莱斯特牵着她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到更舒适的沙发上坐下。
他挨着她,握着她的手与她讲起自己在深海里的生活。
讲他小时候钻过的鲸骨,讲他从巨型章鱼手下逃生的事情,也讲他第一次跃出海面,看到朝阳升起的壮阔。
特丽莎好像跟着他一起,在一片深蓝中长大。
天色逐渐暗下来,昏黄的晚阳一寸寸挪出房间。克莱斯特牵着她坐着,不愿去开灯,也不愿起身。
他注视着特丽莎的面容,声音是一贯的温柔,“你要留下来吗?”
特丽莎沉默了一瞬,“这是你的诉求吗?”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以她的聪慧不会听不出他的想法,可她非要这样确认一遍,就好像她明明不愿意,但只要他承认,她就可以一样。
又或者是她在给她自己找一个答案?
克莱斯特更倾向于后者。
她今日的异常源于那对夫妻,他反复推演回想,试图推出她这么问的缘由。
半晌,克莱斯特倾身靠近她。
脸与脸只有一掌距离,哪怕是这样昏暗的房间里,只要有稀薄月光洒下,就能让她看清他眼眸。
“我爱你,我当然渴求与你有更深的链接。但我想要的,不是亲近本身,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