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方才的神色刚刚收敛好,一听玉竹这话又有些紧张,但凭着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本事很快调整好呼吸,缓缓抬起头应了一声, 规矩又和蔼地行礼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方才仔细瞧过了,脉象比从前更加平稳有力,看来是这段时日的调理起了效用, 只不过体内的余寒未清,娘娘还是要注意滋补保暖, 若是没有必要就不要在这个时节出门......”
沈如霜原本随性听着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李太医和从前一样按照惯例走个过场,毕竟每日的食谱和补药都是固定的, 他隔几天来一趟也从未说有异样,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 审视地瞥了他一眼道:
“是陛下让你来的吧?刻意提醒本宫不能出宫,哪怕身体康健也不能,是吗?”
李太医一时捉摸不透沈如霜到底知道多少,刹那间惊得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忐忑不安地回答道:
“娘娘真是误会了,微臣每隔几日都是在这个时辰来诊脉,从未有过间断呀,方才说的也都是实话。娘娘的体质本就阴寒,服用了避子汤之后更是要细心调理,这个时节的寒气若是趁虚侵入体内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听着他这些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关照,沈如霜顿时觉得心烦意乱,平心静气后想着李太医确实时常在这个时辰来诊脉,她的身子也一向都是他调理的,说来也算是一分恩情,她就算气恼也不应当把气撒在他身上,挥挥手道:
“罢了,你也一直被陛下盯着不敢马虎,本宫不为难你,把今日的药方开了就退下吧。”
李太医暗中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就带着小太监告退了,直到完全踏出宫门时才敢挺直了脊梁光明正大地抹着额角的冷汗。
玉竹将药方交给了负责煎药和膳食的宫女,转身回到凤仪宫后发现沈如霜依旧闷闷不乐,心疼地上前蹲下身道:
“娘娘还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还是觉得那个李太医瞒着你什么?”
沈如霜倦怠地摇了摇头,方才和萧凌安的一通闹腾已经让她没什么多思多虑的力气,只是叹息着自嘲道:
“我原本还想着若是李太医能够说我身子无碍,兴许萧凌安就能带我出宫。但是你听听他那番话,分明就是受了萧凌安指示故意来说给我听的,这皇宫里到处都是萧凌安的人,我想做什么都是不行的。”
她越说越是觉得压抑难受,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分明这段时日比从前好多了,手脚也不会寒凉如冰,怎么所有人都非要将她如脆弱的琉璃一样保护着,连听一句真话都不可以呢?
自从那一夜萧凌安带她出宫后,她还以为他会稍稍收敛和改变一些原本的性子,若是能够改好了也算是件好事,她也可以放心待在这里与阿淮在一起了,可是如今看来,萧凌安应当是又装模作样骗了她一场。
她还是很想离开,这种感觉愈发剧烈。
“哎呀,娘娘你别这样想!”玉竹不忍心看着沈如霜因此消沉下去,温柔地拉着沈如霜的双手缓缓摩挲着,希望她能够尽量放松一些,伏在她的膝头轻盈笑道:
“就算不能够出宫,其实在宫里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奴婢前些天看到姚念雪在制香,那些东西看起来就很好玩,还未做好的满屋子清香,咱们都打趣儿她那儿是百花园呢,一走进去就像春天似的。”
这话倒是让沈如霜稍稍精神些了,她虽然并不懂香料这些东西,但是本身是极其喜欢清幽芬芳的事物,哪怕当初在江南过苦日子的时候也会每日簪花在鬓发间,闻着香气亦是会觉得心绪也好了起来。
“娘娘,咱们去看看好不好呀?奴婢也很想看看呢!”玉竹欣喜地发觉了沈如霜神色微微变化,摇晃着她的膝盖道。
沈如霜看得出来玉竹是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故意说这话讨她开心,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她暂且难以离开这个地方,总要找些乐子和理由让自己快活些过下去,若是真的就此消沉损伤的也是自身。
她不能这样下去,她还要好好保重直到阿淮长大成人,抑或是在时机来临的时候逃离这里。
“诶,奴婢这就让姚念雪把她那些家伙带过来。”玉竹见沈如霜高兴了些,她也很是雀跃,兴致勃勃地跑了出去,拉着人便让她去找来姚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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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竹紧锣密鼓的一番张罗之下,姚念雪很快就把放置在卧房中的那套用具搬到了沈如霜的侧殿,连同她那些搜罗来的香料和半成品一起带了过来,很是乐意地摆在沈如霜面前,逐一介绍着它们的来历和用途。
沈如霜听得出神,也刻意控制着心绪不去想其他糟心事儿,加之她一向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姚念雪说的这些倒是让她想起,曾经在江南梦寐以求的就是自己做熏香,很快就吸引了去,有模有样地倒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