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绾嫣想也不想,即使腿脚已经脱了力,还是往前一跃。
箭头直指她的面门,她几乎已经看到了箭尾的红穗儿。
箭的出发地,城墙。
上面有一人搭弓。
许名默。
徐绾嫣于梦中挣扎着醒来,房中一片漆黑,远远地燃着蜡烛,烛光轻柔地映着她的脸,周围围了许多人,有些趴在榻边,有人倚在炕桌前,正打着盹。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掀了被子就要往外走。
趴在榻边的人听见动静,醒了过来,正是脸都压红了的十五,她忙喊起来,“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炕桌前那人也醒了过来,急忙去外面叫人,又喊着太医进来,蜡烛重新燃起来,屋中一时之间异常亮堂,徐绾嫣一双眼睛微瞪着,莫名有些渗人。
她意识到这是椒房殿,收拾得干净极了,连香薰都是她平时用习惯的,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楚怀信刚登基的时候。
徐正思喊了太医进院,又带了林靖进来,小小的房间一时间挤了不少人。
“楚怀信呢?”徐绾嫣好似还在梦中一般,后怕得要命,指尖不住颤抖。
许太医悄无声息地趁着她不注意,把丝帕放在她的手腕上给她把脉,医箱里放了许多保命的东西,若是她有什么不对劲,直接就灌进去。
林靖跪在榻前,视线微微错开,“皇上……在金銮殿呢,娘娘放心,没什么大碍,只是也晕了过去,想来过几日就能醒过来了。”
“过几日?”徐绾嫣直直地盯过去。
林靖莫名感到压迫感,头更加的低了下去,“对……过几日就能醒过来了。”
徐绾嫣点点头,没再言语,只把着她脉的许太医,察觉到她愈来愈快的心跳。
许太医收了手,“娘娘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喝两副压惊的药即可。”
他将医箱理好,把其中某些瓶瓶罐罐交给了徐正思,让她盯着点娘娘,怕娘娘一时情绪激动,恐出了乱子。
知道自己身体无碍,她便挣扎着要下床去找楚怀信,众人又是跪了一片,让她保重身体。
徐绾嫣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深深地喘了两口气。
扒拉开许太医的医箱,摸到一片参片,含在嘴里,“许名默呢?”
林靖抬头,“下了狱。”
“余党呢?”
“关在另一处了。”
“平王呢?”
“还在别院拘着。”
徐绾嫣咬了一下舌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冷静地起身,将屏风上沾了血的蚕丝衣披在身上,“去金銮殿。”
十五扒着她的裤腿,眼中含泪地摇头,“娘娘,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再躺躺吧,明天去成吗?眼下已经是后半夜了……”
徐绾嫣只沉默着,低头瞧她,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僵持。
到最后还是徐正思拿了主意,将自己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在徐绾嫣的身上,攥了攥她的手,“阿姊陪你去。”
徐绾嫣眼眶红着,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宫中忙碌得很,似乎所有人都在跑着当差,天就快亮了,路旁的火还燃着,所有人都静默着不言语,氛围让人觉得不安。
徐正思搀扶着她,“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皇上,他只是被马车的木头砸了一下,不巧砸到了头,躺个几天就好了。”
“那他身上的毒呢?”
徐绾嫣问的冷静,徐正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才张了张口,“复发了。”
“所以他现在躺在榻上生死未卜,毒复发了没有解药,只能靠命数吊着?”徐绾嫣瞳孔中映着漫天火光,泪仿佛哭干了,眼眶通红。
徐正思默然不语,便是认同了她话里的意思。
眼瞧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金銮殿的门口,徐绾嫣伸手扶住门框,门口守着的侍卫无声无息地跪下行礼,徐绾嫣也一一点头让他们起身。
徐正思拍拍她的背,“缓一缓吧,缓一缓也好。”
约摸过了一阵,她才将参片吐在了帕子里,走进金銮殿。
翟庄正在门口坐着,长桌上摆了许多的东西,信件奏折,白花花地铺满了一整个桌子,翟庄坐于其中,手旁泡着的茶弄得几乎发黑。
听见动静,他抬头一望,同样的眼眶通红,同样的一脸憔悴。
他好似有些意外,忙站了起来,却又踉跄了两步,“绾嫣,你怎么来了?”
徐绾嫣拢着大氅,“我来看看。”
翟庄揉了揉眉心,“人目前是没什么事,太医院也正在配药,早先派去西疆的人也快回来了,只要能扛半个月。”
徐绾嫣点头,连说句多谢的力气都没有,被徐正思扶着进了屋,才算是瞧见楚怀信如今的样子。
他为自己挡了一下,砸中了后脑,想来当即就晕了过去,血块凝结着,他身上的毒也跟着凑热闹,多番折磨着他,徐绾嫣觉得,才不过半天没看见他,他就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