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春/明月咬春(146)

“他们怕我,恨我,为了要挟我,便将我的妻女抓起来。吾妻梅儿刚探出喜脉,长女阿珠才刚及笄……”

只这一句话,原本坚毅刚强的老将军,顿时泣不成声。

为了保卫家国,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们。

没有救下夫人梅儿,女儿阿珠,还有……夫人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孩子。

自责,悔恨,愤怒……万千种情绪,在一瞬间漫上心头。

齐崇双手捂着脸,痛哭不止。

镜容站在门外,簌簌飞雪从沿着伞面落下,衣摆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霜。他在屋外站了快有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了屋里的哭声。

那是极低沉的,极压抑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小姑娘在那头轻声道:

“镜容,你先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放下骨伞,走进屋。

房间里没有先前那般冷漠与剑拔弩张。

齐崇没有在镜容面前落泪,微红着眼眶,问镜容:

“说吧,你们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做什么。”

镜容讶异地看了葭音一眼。

紧接着,对方也不避讳着她,同齐崇讲了如今京城里的状况,和沈星颂的计划。

何氏虽然手里握着兵权,齐崇原先的麾下却占了大多数。何聿居功自大,目中无人,而齐崇原先在军营里,却是众望所归。

直到夕阳西下,镜容才带着葭音拜别齐老将军。

佛子立于门下,朝着屋内端坐的人影,双手合十,深深一揖。

走下山,他问葭音:

“你今日同齐将军说了什么,他怎的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佛子撑着伞,歪着头。

迎上镜容的视线,原本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齐老将军的妻女,因为战争故去了。他痛恨自己没能救下她们,从此避世不出。”

镜容握着伞柄,目光淡淡垂下。

“我同他说,若是何氏真的谋反兵变,外戚专权,这天底下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会有更多将士失去妻女,失去至亲。”

“他问我,如何保证,若是他动兵,便不会出现我所述的情形。”

“你如何说?”

“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信镜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努力写个双更或者双合一吧!

第59章

闻言, 镜容怔了一怔,根本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雪意未消, 甚至有愈发猛烈的势头。鹅毛大雪一片片袭落下来, 粘成了一团。

葭音踩着松软的雪地里,鞋履凹陷下一个深深的印儿。

她唇边明媚的笑,似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活物, 一下融化了万顷银装。

镜容回过神来,也不由得跟着她笑。

他的笑容很寡淡, 就像他的性子,淡雅而温和。葭音陡然发现,不知何时间,佛子身上的清冷之气已不在,取而代之的, 是一道温润、安静,又谦卑的儒生之气。

她在心里头暗忖, 若景荣不是和尚, 而是一名儒生。

他穿青衣长衫, 穿官袍, 定然是十分好看的。

但葭音不知道的是, 镜容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佛子捻着佛珠,唇角噙着薄薄一层笑,“你就这么信我啊。”

“是啊, ”她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你知书达理, 佛法高深, 善于权计, 又精通医术。听闻镜采他们说,你还会武术剑法呢……镜容,在我心里,你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一连串的吹捧,倒让对方有些不自在了。他抿了抿唇,轻声:

“其实,我也不像你说的这般厉害。”

“那你想好,回去该怎么做了么?”

“嗯,”镜容点点头,“我先入宫,以替圣上做法的由头暂居万青殿,先守着圣上立下传位诏书。你也说过,若是想赢何氏,需要先拥有三样东西。先取得皇诏与玉玺,再静候齐老将军佳音,至于民心一层——”

葭音停下步子,看着身前之人。

他是梵安寺的圣僧,在京中取得民心算不得什么难事。

但大魏律法以及梵安寺寺规中有这样一条规定,身为佛子,身处红尘之外,不可参与皇权政斗。

所以,要获得百姓拥簇,还需要其他的法子。

“我已让沈星颂买下同文阁,届时会刊印何氏之罪证,将卷宗分发下去。对了,阿音,我听沈星颂说你要参加三月的春魁宴,这是为何?”

同文阁,乃全皇城最大的印书馆。

何聿乃一武夫,向来不齿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懂得用蛮力去征服世人。

雪地有些滑,山路陡峭,葭音便抓着镜容的手臂,慢慢地往山下走。

“你也说了,要取得民心,可是光光刊印文书是不够的,京中许多百姓并不识字,看不懂那些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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