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第一次在沈云棠面前泄了气,低声道,“你若觉得这样能保云景平安,动手罢。”
两人愣住的当口,莫玉从殿外进来,赶紧上前握住沈云棠拿剑的手,“云景这么做本是为救烨帝的命……你若伤了他性命,云景岂不是白挨了那一刀。”
沈云棠气呼呼收了剑,莫玉又扯着二人去审芮阳。
芮阳被反绑了扔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头发也凌乱不堪。见沐凌轩不语,沈云棠开口问道,“你是中原人?你本可借此机会回到故里,为何要杀他?”
芮阳咬牙切齿,“这你要问问狗皇帝……我可还曾是他后宫嫔妃中的一人!”
沐凌轩缓缓开了口,“朕没见过你……”
“你终日只和沈云景那个妖孽厮混,连君浅都不放在眼里,我又算得了什么!”芮阳啐了口,“把我当成猪牛羊一般进献给莎白王那个变态糟蹋,不也是你们这些有权有势者酒席谈笑间随意决定的么?想我弟弟这些日子,在后宫定是也生不如死!”
沐凌轩这才想起他和芮雨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可惜在莎白音讯不通,他还不知芮雨已死的消息。想起芮雨死时的惨状,沐凌轩突然心软了几分,一时并未告诉他,转了话题问道,“你不是吞金自尽了么?怎么没死?”
一句话,竟惹得芮阳泪水涟涟,“我自尽,并非完全因为要嫁给莎白王。只因那日得罪贵妃,被轻易送给莎白和亲,我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台院御史。那些送亲的士兵一路羞辱戏弄我……甚至对我……我实在受不住这等屈辱……却没死成。那时莎白右单于已来接亲,是他救了我,答应助我假死,收留我在身边。我不过做了他的侍妾,他却是唯一真心对我好之人。可前日,你们却割了他的首级!”
沈云棠皱眉,“是君浅和狗皇帝对不住你。可若他死了,势必导致宇凰国内大乱,受苦的是宇凰百姓,包括你的父家……到底是宇凰生养了你,怎可为了一个敌国男人行此叛国悖民之事!”
“哈哈哈……”脸上还带着泪水,芮阳突然仰天狂笑,“背叛?是宇凰先抛弃了我!他杀了我,杀了右单于,都无可厚非……可我刚出生的孩子,右单于前日还抱在怀里说要封为世子,隔天却在我面前活生生被剁成了肉泥……这等所为又和禽兽何异!我何必还要再顾及背叛谁,对不起谁!
他望向沈云棠,鄙夷一笑,“你不过比我多读了两卷兵书、多会两下武功。当初所为,又与我有何异?如今你能坐在这儿审我,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我杀的不过是狗皇帝一人。而裴英和他的四万大军,都折在你的手里。沈云棠,你才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那些死去的宇凰士兵,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住口!”沈云棠红了眼眶站起身来,浑身都在抖。莫玉上前扯住他,见芮阳越说越激动,身下竟蜿蜒出了暗红的血流,便唤了医官进门。
医官检查后禀道,芮阳是因为生产不久,伤口未愈导致出血。沐凌轩却是越发心烦意乱,他撇下众人径直出了大帐,原想回去看看云景,却见苏衍抱着个盒子,在不远处低着脑袋候着。
“陛下!”见沐凌轩出来,苏衍连忙小跑上前,小心翼翼道,“贵妃公子来了,说有要事,务必要见陛下。”
“嗯?他不在京城主持政务,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沐凌轩烦躁地一摆手,“不见!”
苏衍却丝毫不敢放松,“贵妃公子说,让陛下看一样东西,您再说不见他也不迟。”
打开手中的木匣,沐凌轩一下子瞪大了眼,停住了脚步。
镌刻满姑兰文字的饕餮铭文,泛着凛凛的寒光,正是姑兰国师让他斩杀云景的那把血运剑。
“啪”地阖上剑匣,沐凌轩眼神能吃人,恶狠狠低声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离开宇凰大营日久,这些日子军务政事繁忙,他早忘了这件事这把剑,却未能料到竟会落到君浅的手里。
他怒气冲冲走近大帐,只见君浅披了件雪白的狐裘,头上未戴冠,只简单挽了头发坐在桌边吃着羊汤。见沐凌轩进门,他一如既往温和一笑,“西域的羊肉果然正宗。外头天寒,陛下也来一碗?”
“你是怎么能坐到朕的大帐里的?”沐凌轩怒道。
“陛下尚未立后,臣名义上还是六宫之首。”君浅捻着调羹一笑,“就算坐到陛下的榻上,这儿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把揪住君浅的衣襟,沐凌轩将他拽了起来。
“臣是来帮陛下,达成心愿的。”轻轻掰开沐凌轩的手指,君浅又反握住他的手,细细抚了两下,“陛下头一次,没甩开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