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许多陌生的、全然不属于自己的,极度痛苦、极度扭曲的情感。
“啊!!!”
赵著极其痛苦地嘶吼出声。
赵著终于明白,对方召来的不是雷劫。
而是一个,心魔。
他自己的心魔。
太痛苦了。赵著的脑海中,如今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痛苦到他几乎想要舍弃自己的肉身,就这么立刻去死。
熟悉与陌生的情感交集,折磨到他几乎发疯。在极度的混乱之中,赵著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关于他为什么会输掉这最后一场,这至关重要的一场。
他以为,对方还尚有情在心中,堕魔得不够彻底。
这一点,全然是错的。
倒是他自己的疯魔程度,远不及对方。
毕竟自己,还有生的念头。
而在对方心中,早已只剩下一片死寂。
不惧生死,唯有杀戮。
在这生死关头的一刹那,赵著极为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抛下肉身,以灵体形态出逃。
……只要能活下去……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的那具修为已臻圆满的身体,灵力由内而外爆体而出,于劫数之中自杀而死,立即灰飞烟灭。
而他的灵体,终于摆脱了心魔劫中千百倍于肉身的苦痛,如释重负。
赵著将灵体化作了一道光束,突破了结界的限制,不顾一切地向外逃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逃了多久,毕竟灵体的形态不知疲倦。天际从一片漆黑,到渐渐翻出了鱼肚白,四周的景象已然变得万分陌生,表明他已从群玉峰为始,逃出了千里之外。
但有一点,赵著心里很清楚。
自己并不会死。
像他这样的大能,虽然肉身被毁灭,只要灵体尚存,找个适合修行的地方躲起来,十六年后,便能再次重铸肉身。
届时,他又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自己巅峰圆满的修为。
而有了这一次失败的教训,下一次,将再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很好。赵著心想。
我赵著平生,虽天赋不足,最擅长的一件事,便是蛰伏。
待我再蛰伏十六年……再度归来……
“——师父。”
“……”
赵著的灵体一瞬之间,僵在了半空中。
尽管他身体里已经没有了血液,但仍旧感觉到了浑身冰冻的滋味。
上一回,有过这样的体验时,已是百年前了。
那一回,他平生最为敬重、最为爱戴的人对他说:师弟,修行当以心澄为上,此番我离开师门,将对外宣称是我自己意愿,与你并无干系。
望你日后,道有所成。
赵著缓慢地、僵硬地,回过身去。
一身白衣的青年人,此刻正站在他的后方,以一种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
“师父。”谢长亭又叫了一声。
赵著余下的第一反应,即是转身逃走。
可随即,他便发现,身后早已是灵力步下的天罗地网。
他最为心爱的这位好徒弟,早早地以自己传授过他的一切方法,断绝了他所有后路。
“……”赵著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此刻的灵体形态连呼吸都做不到。
他只得勉强镇定下来,缓慢地,捏出一副从前的慈爱笑意来。
“长亭。”赵著缓缓道,“我们终究是见面了。”
谢长亭沉默地看着他。
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这份寂静令赵著分外不安起来:“长亭……”
刷地一声。
一把断剑已被谢长亭持在了手中。
赵著愕然。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
谢长亭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什么?不要杀你?”
赵著斟酌着词句:“长亭,我还有一事相求。”
再拖延一点时间。
只要还能再逃走……
“求我念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念在从前恩情,放过你?”若水的断裂处横在赵著眼前,触目惊心,“赵著,你我之间,当真有恩情吗?”
赵著心中猛地一沉。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半晌,那些虚伪的笑意从他脸上慢慢褪尽了。赵著嘶哑着嗓子:“是谁告诉你的?还是说你解开了当初我给你的记忆设下的那些封印?”
谢长亭:“赵识君拿走了你的铃铛。”
“哈!”赵著讥讽地笑出了声,“我真该早点杀了他!败笔一道!留着这个祸害,当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话不如留给你自己。”谢长亭道,“不过你也不必再留遗言了。想来世上,不会再有人愿为你立碑。”
赵著闻言,半透明的脸上,现出几分扭曲的神情来。
“等一等!”他大声道。
若水的剑锋没有半分要等的意思。
“——你的心上人快要死了,你就不想知道救他的方法?”赵著猛然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