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伸手,都不知道他是要施舍一点不明所以的爱,还是要将自己推得更远。
以至于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心存幻想。
走过来吧。“长生”紧紧地盯着谢长亭的身影,想。
朝我们——朝我走过来吧——告诉我你憎恨那个人,我愿意为你,竭尽所能——杀了他——
然而下一刻,谢长亭的身影忽然间一动。
却不是向他而来,而是向一旁歪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某个坚实的胸膛之上。
谢长亭也是脸色一变,立刻伸手,便要将对方伸在自己身前的手挡开,却不料被对方反握住了手腕,紧紧地制在身前,半分动弹不得。
他立刻向对方传音道:“放开……”
“你又想做什么?”顿了顿,后半句接的却是,“这里这么多人……”
时轶听得一时间忍不住想笑。
“不放。”他索性也半点脸都不要了,也不传音,就这般大大方方地让所有人听着,“让我放手我便放?我何时这般听话过?”
说着,故意将视线朝“长生”所在的方向一点。
谢长亭:“……”
见对方转过头来,开口欲言,他又颇为无所谓地说:“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耍无赖。”
谢长亭:“。”
他心知对方这是玩性上来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他。越是挣扎,他说不定还越高兴。
只得在心底叹了口气,破罐破摔地朝身后靠去,不动了。
长生:“…………”
他神情如遭雷击。
而与此同时,时轶的目光正极度刻意地落在他身上,挑衅般欣赏着他剧变的神情。
两人视线相遇,顿时间针锋相对起来。
长生咬了咬牙。他不甘示弱,再度开口:“桑道友!”
这回谢长亭无能为力,只剩眼睫闪动片刻了。
时轶心满意足,终于将矛头重新对准了长生:“你叫他什么?‘桑道友’?这位小兄弟,敢问你今年年岁几何吧?对着前辈称道友,当真是无礼啊。”
而长生像是这才骤然意识到问题一般,神情一变,但紧接着又飞快地控制住了:“你放开他!桑……前辈,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你?你什么?”时轶却是玩味地一笑。
而与此同时,一道传音倏然钻入长生脑海,分外刻薄的嗓音响起:“行了,赶紧收收吧。说几句话也能露马脚,你可当真是个蠢货。”
长生的脸色再难压抑,彻底白了下去。
他果然知道……
时轶早便知道,此时此刻的“长生”,究竟是为谁而开口。
可……却分毫没有要揭穿他的意思。
像是对变局一清二楚的局外人,前来搅局,只为取乐。
“长生”感觉自己的脖颈上像是被套了一根绳索。可拽着绳索的人却迟迟没有收紧,只待突然一击,好欣赏他骤然濒死的绝望惨状。
他狠狠咬着牙,几乎将齿列咬碎,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脸色惨白地看着对方,一副惊惧模样。
一旁的明月山师姐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长生!别再和这人说话了!”
“我不要!”长生却大叫道,“救命恩人落入魔人之手,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时轶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有计较“魔人”这个称呼,而是出声呛道:“怎么?你看不惯?你哪位?”
顿了顿,毫无征兆地:“——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周围所有人皆是一愣。
就连长生自己,也呆在了原地。
叶霜:“……”
师姐:“……”
已经放弃和对方争斗、装死地睁着半只眼的谢长亭:“…………”
“啊?”见对方没有回应,时轶立刻装模作样地露出吃惊的表情来,“难道让我给说中了?”
他立刻换上一副打量的神情来:“这不合适吧,小道友——我看你这副模样,毛还没长齐呢。”
谢长亭:“……???”
长生已经彻底混乱了:“那、那你!你抓着前辈他做什么?”
“抓,我这叫抓么?”
时轶一面说,一面抓着谢长亭的手,举到半空,所有人的面前。
炫耀一般,晃了晃。
谢长亭:“……”
他终于忍无可忍,准备让时轶赶紧闭嘴,别再置身于这一片混乱,还偏偏乐在其中。
可对方显然还在兴头上,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还有,我抓着我夫、君的手,怎么了?看得你都羡慕了?还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旁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老妇人——时轶那位名义上的祖祖——终于再度回过神来,弯下腰,咳得直不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