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扬灵顿时不满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还有你。”白鹤伸过头来,尖尖的鸟喙在他手上啄了一下,“若是到了凡间,你再叫长亭哥哥仙君,那不就漏了馅吗?你得叫他公子才是!”
扬灵不服气道:“我去凡间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时九将头一偏:“我从前在凡间生活过百余年。”
扬灵一惊,下巴险些没收住:“什么?你说你已经几百岁了?!”
白鹤矜持地梳了梳自己的翅膀毛:“倒也没有几百年那么长,不过阅历比你这毛头小子多多了。”
扬灵在与对方的对决中败下阵来,心中犹不服气。待谢长亭都上了车,好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怎么好意思叫仙君哥哥!他年纪可比你小多了!”
时九闻言,浑身的羽毛顿时炸了起来:“什么?你说我老!”
她立刻伸出鸟喙去啄对方手背,痛得扬灵四处奔逃。谢长亭头疼地坐在马车上,好半天,抬起手来,一手一个将两人抓在自己身旁。
“别吵架了。”他道,“京中近日夜间宵禁。日落前,我们须尽快入京。”
不见峰在西境,距东边的京城有千里之遥。然而随着年岁过去,巡天羽翼日渐丰满,哪怕是载着马车,日行千里亦是轻轻松松。
三人一路穿行于云雾缭绕,最后堪堪赶在日落前一个时辰,抵达了京城。
近来人间战事纷乱不休,要入城门,都需经过守城将士严加排查,以防有敌人刺客入京。谢长亭一行三人,连同一匹长了羽翼、怎么看怎么古怪的大马,显然过不了这关,索性便直接隐去身形,将马车落在了京中偏僻处。待四下无人,才重新现形。
时九此刻也不再保持原身,她摇身一变,立刻变回了妙龄少女的模样,脚还没沾着京城的青石板地,就已经开始喊了起来:“长亭哥哥,我饿了!!”
她虽然此刻已能保持一段时间的人形,也能施发小术法,但修为早已不如曾经,就连辟谷这等简单小事也做不到。
谢长亭跟着下了车,一旁的扬灵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身无半分修为,更离辟谷沾不上半点边。
“去买些吃食吧。”最后他说。
时九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又拽住他衣袖,将他一并朝外拉:“长亭哥哥,一起去嘛!这城中有一家糖葫芦可好吃了!对了,你吃过糖葫芦么?我同你说,它是……”
谢长亭:“……”
就知道同这两人出来会变成这样。
他本无意要带上时九出门,毕竟对方性格跳脱,心智如孩童。
此番将她带上,不得不承认,谢长亭仍有自己的私心。
时轶曾说,时九是他父亲玄鉴真人座下的白鹤,虽是妖族,但修为有成,极通人性。但玄鉴真人身死后,她便失踪多年。再找到她时,她已记忆全失,心智稚嫩,还只当自己是一对凡人农户家的小孙女。
可她既然与玄鉴真人关系如此密切,必然知道不少当年的事。
也许自己曾在心魔境中未历完的故事结局,她经历过。也许她便知道自己师父心中魔念为何。
但是她忘了。
或许那曾是一段于她而言,过分苦痛的记忆。
谢长亭曾思虑良久。
他到底应不应该为了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去打破一个“小女孩”的天真浪漫。
“……长亭哥哥。”
“哥哥?”
直到被拽了一下衣袖,谢长亭才回过神来。
时九正用不解的神情看着他。她说:“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什么?”
“你说我们宗主,说他是玄鉴真人,还说他……说他已经死了。”
谢长亭心中一动:“你也见过他们?”
“当然啦!”时九道,“有时我一觉醒来,他们便在我身旁了,叽叽咕咕地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吵得要命。但有时醒来,他们又不在我身旁……他们不在时,我师父便说他们是去云游了……”
她一说起师父,立刻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一旁的扬灵眼力见颇足,相处不过短短两日,便已迅速摸清了对方的性情,此时眼见:“仙……公子你看,那边有人在放花灯!”
“花灯?”时九眼神一下亮了,“哪儿有花灯!”
她的目光落在河畔,立刻噔噔噔地跑过去了。
扬灵对着谢长亭做了一个无奈的神情。他忍不住小声问道:“仙君……她们妖族,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么?我听其他人说,妖族都是很冷情的,哪怕是至亲好友过世,也不曾为之落泪半分。这都是真的吗?”
这话却将谢长亭问得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敛去眼底稍纵即逝的不明神情,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