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哎!道友!!”
他推开几位散修,顾不得他们在身后大声叫喊,疾速向西行去。
……
地宫内。
不给困于宫内人留有丝毫空隙,瞬疾之间,第一道雷劫已倏然落下。
九重雷劫,并非顾名思义,仅有九道,而是有九九八十一道整,威力层层递进。至于最后的第九重雷劫,最为威严无比,一息之间,便可毁天灭地。
白光乍落,谢长亭下意识便抬手想要抵挡。
好似有一只巨手自苍穹盖下,瞬间便将他所立之处击得凹陷下去。雷劫因天意而降,却不能明辨是非,凡是渡劫者周遭之人,其不分善恶,一并诛杀。
见微真人又怎会不知此事。他偏偏挑在此刻渡劫,便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借引天劫之力,令时轶——这个处处与他作对,张狂桀骜、不知从何处而来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不仅如此,借雷劫之力杀人,他见微真人玉剑不沾滴血,教人根本无从指摘。
重压过后,才是惊雷之声。一道雷劫前前后后落了九声雷,谢长亭目不能视,耳中仅剩嗡鸣之音。他与师父道行相差太远,天上地下,伸手挡劫,根本便是螳臂当车。
心口的剧痛之中,一双手用力扶住了他。谢长亭与碎石一同滚落进塌陷的地宫内,猛然撞上人的躯体,撞得生疼。
对方明显地“嘶”了一声,奇道:“你怎么……咦,你身后……”
他停了停,接着,居然笑出了声。
谢长亭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原地抖了抖。
他勉强睁开眼来,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直到现在,时轶竟然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谢长亭,你连原形都被打出来了,还敢伸手去挡雷劫?”
“……”谢长亭咳了几声,“你……”
他想问“你没事吗”,却又觉出,这道雷劫分明是对方出手挡下的。时轶此刻面不改色,真实状况恐怕根本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而这仅仅还是第一道雷劫。
谢长亭喘了口气。
“须尽快……离开此处。”他合着眼道,如时轶所说,被这一道天雷劈出了原型。属于妖族的特征彻底在他身上显露出来,双耳有气无力地向后垂了下去,身后有几分怪异地拖着长长一道狐尾。
地宫此时一半塌陷,一半尚存,想来是见微真人轻松撑过了这第一道雷劫。
若是他此刻尚有闲心来看一眼,恐怕自己也会为其诛杀——竟然会有妖族血脉,踏足他上善门中这片纤尘不可沾染的修行之地。
再度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不属于人族的湛蓝之色。谢长亭撑着断裂的石壁,勉强站起。方才见微真人插下八道剑影,在设界渡劫的同时,也以结界将地宫彻底封死。必须设法逃离此地,否则……
“……嗯?”
他刚一起身,便被一只手温柔地、不容置疑地按住了。
时轶俯身,一只手按在他肩头,静静地看着他。
谢长亭抬眼。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看清,对方一身白衣上已多了斑斑血痕。
他愕然出声:“时轶!”
时轶没有回答。
他仍然在笑,但眼底是令谢长亭感到陌生的情绪,冷到滴水便成了棱角分明的冰,不容反驳,不容置疑。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中一闪而过。接着,冷冰冰的触感攀上谢长亭手腕,在他身前、身后一圈圈盘绕。
——无极剑身变作数丈之长,将谢长亭周身紧紧缚住,令他不能再动弹分毫。
时轶淡淡道:“一道雷劫,已是极限。你师父下了死手,要你葬身此地。你此时已被雷劫所伤,若是再贸然动手,唯有死路一条。”
谢长亭难以置信道:“所以呢?你令我留在此处——那你呢?!”
时轶顿了顿,忽然道:“你便这么认定我是想要救你?若我是想丢下你,一人逃脱呢?”
谢长亭眼瞳一颤,似乎是被他言语镇住。但紧接着时轶便大笑出声。他回过身去,向地宫深处走了两步。白衣紧紧贴在他背后,勾出无数血痕来,每一道似乎都与他背后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贴合。天劫落在他身上,将每一分雷霆威力都深深刻入他血脉之中。
“若是我运气不好,当真如你师父所愿,死在雷劫之下……”时轶停住脚步,他背对着谢长亭,沉静道,“无极束缚自然会解开。届时你可只有生死由命了。”
谢长亭脑海中是一闪而逝的空白。他张了张口,却像忘记了如何言语一般。头顶双耳无生气地垂了下去,沉默良久,他颓然道:“你背后有伤。”
时轶:“嗯?”
“不疼……吗?”
他最后只说得出来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