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特说:“我发现了。可我如果不进来,就没法发现您发了烧。”
艾萨克也忍不住说:“陛下,克莱门特上将在您床边通宵守了至少四十个小时!”
陛下的睫毛微微一颤,轻声说:“那就更应该回去休息一下了,克莱门特上将。”
握着水杯的手掌上,指骨分明地凸起。
祖母绿色的眼瞳深深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在今天显得格外沉默。他一根根地松开了手指,将水杯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
克莱门特静静地看着小皇帝,对于他的突然发难没有意外。
但陛下的脸色……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艾萨克,只见对方也一脸难办的表情。他轻叹口气。
“好,”克莱门特沉稳地应声,“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格洛尔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再说吧。但至少三天的时间里我都不想见到你,克莱门特。”
克莱门特没有坚持,反而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那么三天后见,陛下,希望您的身体到那时候可以恢复健康。”
克莱门特应下话语,就真走了。
艾萨克苦笑:“陛下,您把上将赶走了,谁留在身边照顾您啊。”
“留谁都可以,你也行,”陛下靠在床头,有些难受地闭上眼,声音微哑地说,“这里面的理由很复杂,艾萨克,你别管那么多。”
例如说生病前那个晚上的过界之举,格洛尔必须得施予惩罚,不能让克莱门特那么放纵下去。
例如说某种政治考量,克莱门特的权力太大,能力太强,如果皇权束缚不住他,那他对帝国来说就太过危险。
又例如说……
格洛尔看了一眼克莱门特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安静地收回了目光。
为了保证克莱门特不会再有机会像那晚一样通过窗户偷溜进来,格洛尔直接回收了他在王宫的所有权限。他坐在病床上,前脚躲着艾萨克的喂药,后脚一道命令就将人打出了王宫。
与此同时,他将里斯蒙德喊到了身边,让他临时充当几天自己的护卫。里斯蒙德当然对此没有意见,只是难免想要追究克莱门特上将的问题,格洛尔费了点功夫才将他暂时按捺下来。
生活上的事情则由生活副官全面接手,但是副官不适合陪同身侧处理公务,好在欧斯特侯爵恰好在这时回到了国内,格洛尔一番思考之后,便把他也叫进了王宫。
侯爵对此求而不得,当即推了所有能推的邀约,收拾东西赶到陛下身边。他同样对克莱门特会被调出王宫的原因感到好奇,只是他的权力比起里斯蒙德参谋长而言要有限得多,格洛尔非常轻易地就能将他的问题统统打回。
三天的时间就这样眨眼即过。
格洛尔签署完一份合约,陪守在侧的侯爵将一叠文件整理收齐,走到门口将它们交给了秘书处。
欧斯特侯爵走回到陛下身边,见他好像有起身的意思,立马伸手扶了一下。
格洛尔却把他的手推开:“我自己可以,欧斯特。”
格洛尔陛下站起身,慢悠悠地拍了拍衣角,理了理衣领。然后展示般地向欧斯特扬起脑袋,白皙的颈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他自己却毫无所知,只是微笑地拉了拉衣领,问:“你看,是不是很整齐?”
陛下一如既往地平和且温柔,一举一动间带着的帝王贵气与礼仪教养,都是许多年沉淀出的习惯。
欧斯特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敢多看,逃避般地避开了目光。
“是的,陛下。非常完美。”年轻的侯爵陪侍在陛下身侧,双眼弯弯地笑道,“说起来之前去切尔巴哈国的时候,他们的元首一直在跟我夸赞您呢。”
“噢,你说那位……老先生,”考虑到格洛尔陛下刚满十八的年龄,别国四五十的年轻领导人也确实当得起这一句“老先生”。这位真正年轻的小皇帝一指旁边的外套,示意欧斯特帮他拿过来,同时说道,“希望他在夸我的时候没有在推销他的儿子。”
“您猜中了。不过这毕竟不太合适,当时我就帮您回拒他了,还望您不要怪我逾越,陛下。”
欧斯特语气温和,态度恭敬地为陛下披上了外套。
“当然不会怪你,欧斯特。这种问题请全部帮我拒绝掉,也不要让他的儿子有任何联系我的机会。”格洛尔在侯爵帮助下穿上了衣服。
欧斯特的手指与他的颈部轻轻擦过,有些凉,只比他自己的手要暖和一点。格洛尔忽然回忆起某只过于暖和的手掌,虽然带着些微的粗糙,但是那样温热的温度覆盖在皮肤上的时候,感觉真的十分舒服。
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手,想看看能不能捞到一颗从艾萨克那里摸出来的糖果。但手伸到一半,格洛尔一怔,又悄悄地将它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