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与他心中所想的事。
白榆纤长的鸦睫微低,眼神认真,他仔细地扫视着左手边的账本,同时目不斜视,修长的玉指娴熟地在算盘上轻拨跳跃。
“啪嗒啪嗒——”
在白榆手下的动作间,彼此碰撞的算珠接连发出清脆的声响。
“掌柜,要一间朝南的上房。”
在这“啪嗒啪嗒”的脆响中,一道清越里透着几分空灵,如花蜜摇摇坠坠落在玉石上的声音。
突然却不突兀的掺着算珠相撞得“啪嗒”脆响传入白榆耳中,他瞬间觉得这道声音碾压性的压过算珠与周围一切的嘈杂。
也在那一刻,白榆的内心世界发生了些许变化,算珠与账本全都被剔除在外,那抹陌生的声音闯入其中。
它带给白榆的深刻,强势到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白榆耳根一阵难言的酥麻,微屈地手指也怔然地停在算盘上方。
不似平时的敏捷机警,他明显慢了半拍地抬起头,去寻那道让他印象深刻的声音的主人。
再然后,女子清贵绝俗的面孔映入眼帘,她身着青衣,雅致轻淡的颜色将她衬得更加有气质。
都说,桃花眸自带三分笑。
可偏偏女子那双澄澈的桃花眼里,盛着的只是矜贵与生人勿近的冷然。
与那偏柔的剑眉结合在一起,既英气又透着风情的韵味,那是一种相驳却又无比相称的美感。
白榆跟随本能绷紧了身体,耳根由惹人的酥麻转为火热的灼烫,皙白的耳垂攀上浅淡的绯红。
活了快三百年,他第一次在自己心里感受到完全陌生,却又让他不由自主激动欢喜的情绪。
根据母亲塞给自己的那些书,白榆的心里有了思量,感受到胸腔内跳得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
白榆知道,那个让自己为之倾心的人出现了……
他的眼瞳是又黑又亮,就像是一块闪着深邃的黑宝石,里面点缀着闪烁梦幻的碎星子。
白榆失神地盯着狐酒看,与她对视的眼神里藏着羞赧,含蓄却直直地望着那双桃花眸。
面对白亦直勾勾的视线,狐酒眉心微拧,呈现出一种疑惑的弧度。
但她有点颜控,并且知道白榆没有恶意。
看着青年那张俊美温文的面容,狐酒很有耐心地任他盯着,等他回神。
可青年的回神还没等到,狐酒眼里反而多了些迟疑,他们之间好像多了些奇怪的氛围。
狐酒鼻尖微动,她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
她放轻呼吸,仔细感受,具体形容起来的话,那是一种自然甜鲜的花香韵味,里面夹杂着轻扬的柑橘果香。
香气浓郁、明快,似有一定的甘苦感。
这种花香,清淡、纤巧、细腻。
呼吸间都萦绕着浅淡的花香,随着狐酒对那个气味的感受越来越明晰,她脑海里浮现出一种白色花瓣的花卉……
那是橙花,也称苦橙花。
狐酒曾见过,也嗅过,因此会得知。
橙花闻起来有点像细致甜蜜的橘子香,却又不像橘子般的轻浮单纯,它其中蕴含着独特的深沉复杂。
狐酒挺喜欢那个味道的。
但本该是浅淡清雅的花香,这会儿弥漫在狐酒周身却愈发浓烈,只是她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一呼一吸间那橙花香似是进入了四肢百骸,狐酒打量着面色有些不正常的青年,越观察心中越觉得不对劲。
她视线掠过他面颊上的粉霞,落在青年左手的虎口处,只见那里玉白的皮肤上隐隐约约地,正蔓延出柔嫩的浅绿与玉白的花瓣……
他这是到了花期?
狐酒的原形是九尾赤狐,由妖兽修炼成人形。
虽然大部分的妖修都大差不差,但一些细微末节终究还是不同的。
狐酒曾经闲暇之时,无聊翻阅一些书本简单了解过,却也不能保证她所猜测的就是正确的,毕竟她对植物修成的妖修算不上了解。
之所以会猜测青年到了花期,也只是因为她在书本上看到过记载描述。
书中记载,大多植物妖修到了花期,左手虎口就会随着花期发作而显现蔓延出本体的模样。
但狐酒不知道的是,植物修成的妖修只会在遇到倾心之人,才会迎来自己的第一次花期。
如今快三百年了,这是白榆第一次出现花期发作的状态。
当然,狐酒此时不知,但以后绝对会清楚。
白榆眼睫轻颤,里面漾开氤氲的雾气。
察觉到狐酒的眼神落在他的左手虎口处,白榆心脏都仿佛漏了一拍,只觉得被她看过的地方瞬间变得更加灼热滚烫。
他慌忙扯下柔白的衣袖,遮掩住那片越发妖冶的花卉模样。
他明白自己花期来了,但并不慌张,在听到那道声音的时候,白榆心里就有了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