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和阿婆没有血缘关系,听阿婆说,她是在一个大雪天捡到吾的,当时吾浑身滚烫发着高热,后来等高热退去,吾的记忆便出现了些问题,除了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女子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话语稍稍一停顿,后又继续说道:
“病好之后吾便跟着阿婆生活,只是,梦里经常出现一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他是个笑着的少年,笑容很温暖……”
说道此处,她似是想起那个少年笑时的模样,嘴角也跟着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梦醒时,吾心里莫名其妙的蹦出了“澜”字,后来的梦里,北梁二字也蓦然浮现在脑海里……”
狐酒似是根本没注意到楚澜收起的笑意,与他望着自己愈发深邃幽暗的眼神。
她唇边浮现一抹浅淡的笑容,言语笃定:“吾不知道那个少年与吾是什么关系,但吾觉得那个人对吾很重要。”
“我想找到他。”
最后一句话她用的是我,而不是吾。
楚澜隐在衣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她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与许多重合点,都让他不由的心绪翻涌且激动。
喉间干涩发紧,楚澜掩饰性地低下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一口茶的时间里,楚澜强压下内心如海浪般汹涌的情绪,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然恢复如初的镇定。
“若是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名,连姓也不知晓,殿下说要寻人的这件事难度不是一般大……”
狐酒注视着他,眼底浮现一抹笑意:“陛下这是答应帮吾找人了?”
说着,她垂眸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楚澜时,眸子茫然怀念的情绪消失不见。
她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清明、冷厉,似一头高傲的狼。
狐酒面上轻松无异,心里却觉得她这个兄长倒是能忍,他将自己的情绪处理的太好了。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便能将那些外露的情绪强压回去。
狐酒知道他内心并不淡定,但面上却是看不出丝毫破绽。
面对自己苦苦寻找了十五年的妹妹,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只隔着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这种情形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像楚澜这么平静。
楚澜听到狐酒的反问,颌首笑道:“殿下都舍得拿出如此吸引人的筹码,不过是帮忙寻人而已,孤若是再不答应岂不辜负了殿下的诚意。”
传过来的声音平静沉稳,但里面却带着极其细微的颤音。
由此可见,楚澜的情绪远不比他表现的那般无所谓。
狐酒当然听的出来,她面色如常故作不知。
眼里漾开浅笑,唇角微牵:“陛下既然肯帮,那吾就先在此谢过陛下了,不管结果如何……陛下尽全力就好,就算没找到吾也能理解。”
“毕竟,吾自己都没有把握。”
她最后一句话很轻,轻到似乎一阵风吹过,楚澜就听不见了。
狐酒说着,从袖兜里拿出那条红绳。
红绳的尺寸似是婴幼儿戴的大小,即使这些年被人小心保管着,但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蚀表面已经变得灰暗。
整体颜色深了一个度,远比不上新的红绳鲜亮。
但红绳上缠绕的一支柰子花依旧夺目,含苞欲放的柰子花是用纯金打造的,与明显老旧的红绳相比变化甚微。
在狐酒拿出那条红绳时,楚澜的目光就黏在上面移不开了。
等红绳被她小心地放在桌上,彻底暴露在楚澜眼底下时,他瞳孔骤然一缩,呼吸滞涩,似僵住的木偶盯着红绳一动不动。
这条红绳对楚澜而言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条红绳出自他手。
他还记得学习打造那支柰子花时的艰难与不易,以及最后他将成品送给了四岁的妹妹当做手链,看到妹妹脸上绽出天真笑颜时的欣悦。
陌生的是,他已经十五年没有见到它了。
如今南桑女帝却拿出了它,并且这条红绳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是珍贵。
细细思索之前细节,她从南桑跑到北楚不惜耗费大笔利益来找人,找的是一个名唤“澜”的少年。
她今年正值20岁,各种小细节与妹妹都十分相符。
如果说,之前楚澜认为她是自己妹妹的可能性是六分,那么随着这条红绳的出现便成了十分。
人的心思缜密,而东西是死的,物证往往是最有力的证据。
狐酒将红绳往楚澜那边推了推,开口打断他激动杂乱的思绪:“吾不知道那个少年全名叫什么,但据吾推测,应该是叫楚什么澜或楚澜什么。”
似是自己也觉得她能提供的信息太少,狐酒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这条红绳应该能起到大作用,阿婆捡到吾的时候吾的情况很糟糕,手里就攥着这条红绳,大约是吾烧坏脑子之前便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