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镜见此情景,心中一窒,再次停下脚步。侍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相问,而是直接敲门,道:“忆娘,余杭郡王府世子来了,前面禀报了阿郎,阿郎说不必通报你,因此奴直接将他带来了。”
林家如今是林忱忆的兄长当家,她的兄长有几个子女,若是再以从前的顺序唤林忱忆,倒容易乱了辈分,因此林忱忆这次回来后,林家上下统一称她为“忆娘”。
听到侍女的话,林忱忆满面惊讶地抬起头,见到李观镜后,她双眼一弯,放下绷子,笑着走出里间,问道:“怎么来得这么突然?前几天叫你过来,你阿娘还说你不得空。来,快进来,手上这是……”
箭在弦上,容不得李观镜再犹豫,他神情严肃地将琴盒递过去,道:“林姑姑打开看看。”
林忱忆察觉到李观镜情绪不佳,便将绣娘和侍女都遣了出去,然后拉着李观镜坐到桌边,不急着开盒子,而是柔声问道:“阿镜,你怎么了?”
李观镜抬头看林忱忆,过了好一会儿,才别过脸,他将琴盒一推,坚持道:“打开罢。”
林忱忆无奈,只得顺从地打开了盒子,转而惊呼一声,道:“墨香琴!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这上面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李观镜看着林忱忆轻轻抚上那大块墨迹,道:“这把琴果然不该是这样的。”
林忱忆点头,肃然道:“墨香琴上的墨痕为星星点墨,绝不是如此大片的痕迹。”
“昨日有人跟我说这是为了掩盖血迹。”李观镜想到自己险些将这把染血的琴作为贺礼,不由气结。
林忱忆忙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琴?”
“幽兰阁。”李观镜不等林忱忆猜测,将农户得琴的经过说了出来。
林忱忆脸色苍白,捂住心口,扶着桌子坐了下去。重得墨香琴的喜悦早就荡然无存,琴身上被掩盖的血迹,昭示着当年残忍的真相,让林忱忆心痛不已。
李观镜有些不忍,问道:“林姑姑,你还好么?”
林忱忆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无事,多谢你今天带它来了,我会好好保管这把琴,永远也不会忘记傅大家。”
李观镜的本意并不是送琴,但如今见林忱忆痛楚的模样,他变得踌躇起来,一时不敢直接说出真相,四顾之下,看见屋中央的绣架,心中有了主意,便问道:“这是在绣什么?”
话题转变得太快,林忱忆不由得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悲戚的情绪被眼前的喜事冲淡了些,她脸上泛起红晕,轻声答道:“是嫁衣。”
李观镜顺着问道:“他怎么样?”
“嗯?”林忱忆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观镜微微一笑,道:“赵王。”
“他呀……”林忱忆神情彻底柔和下来,连着声音也轻柔了几分,“他很好,一贯都很好。”
李观镜别开目光,淡淡道:“你们多少年没见了?”
“细算起来,快二十年了。”
“那你说的‘好’,是记忆中的‘好’了。”
林忱忆眉头一挑,道:“阿镜,你似乎话里有话。到我这里,不妨直说,我不会与你生气的。”
李观镜看向林忱忆,后者正诚恳地看着他。李观镜沉默片刻,攥紧手,鼓足勇气道:“我认为现在不是成亲的好时机,林姑姑能不能再考验考验他?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何况是二十年这么久,中间还经过了那么多事。”
林忱忆一愣,显然没料到李观镜会说这样的话,她追问道:“你为何这么说?发生什么事了?”
李观镜没有回答,坚持问道:“姑姑可以答应么?”
林忱忆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严重,她站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最后停在窗边,扶着窗棂,半侧着身,道:“阿镜,你知道圣人赐婚的含义么?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圣人赐婚,岂能儿戏?”
李观镜沉默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林忱忆缓声道:“圣人连日子都定下了,改不了的。你为何要让我推迟?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么?你不喜欢他?”
第33章
李观镜确实曾经不喜欢李未央,但如今情形不同,他既然知道前面是火坑,又怎么能看着林忱忆跳下去?李观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当真无法改变么?如果赵王去求圣人呢?”
林忱忆回身,摇了摇头,道:“这次圣人下了诏书,轻易变不了的,若是抗旨,肯定还会连累林家,我绝不能这么做。”
李观镜恨道:“赵王娶你便娶你,自己提亲不行么?为何要让圣人赐婚?”
林忱忆忙解释道:“你错怪他了,赐婚的旨意是太子求来的,他们叔侄二人向来亲厚,太子也是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