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书从屋内走出,李观镜道:“这个院子也只该给你住,其他人来,都显得吵闹。”
谢韫书微微一笑,道:“大表哥谬赞,韫书不过一介俗人罢了。”
李观镜亦是一笑,目光往院中侍女身上停了一瞬。
谢韫书会意,将人都遣了出去,尔后请李观镜进屋入座,问道:“柴小郎君走了?”
李观镜不答反问:“你既知她底细,为何还如此称呼?”
“我不知什么底细,只知她是怀瑾握瑜的人物,值得托付。”
“你想过将来么?”李观镜皱起眉头,道,“总有一日,你们是要分开的,届时你作何打算?在柴府蹉跎一生?”
谢韫书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大表哥既然视柴小郎君为知交好友,想必不会觉得天下女子都应当被拘在后院内宅。”
李观镜一愣,转而听明白了,他惊道:“你也要离开?”
“小时候,我一直住在后院中,除了女红,浑不知一门心思该扑向何处。后来我被接去钱塘,表哥教我读书写字,让我见识了许多从未想象过的美景:塞外的大漠孤烟,江南的长河日落……”谢韫书悠悠看向窗外,顿了片刻,收回目光,看向李观镜,道,“此番来长安的路上,诗句骈文化作了实景,我方知造化神功,非人力所能想象。人活一世并不容易,眼下的日子既然不快活,为何不干脆逃出去?去看遍世间的风景,见一见许多不同的人,如此,即便有一日死在半路,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不枉活这一遭。”
李观镜难言心中惊愕,他知道谢韫书与李照影心意相通,如今二人要被生生拆散,谢韫书必然心痛不已,今日见她在李照影处落泪,更是印证了心中猜测。可是李观镜万万没想到,在谢韫书弱风扶柳的外表下,却是这样一颗坚韧的心。
谢韫书见李观镜不说话,以为他不为所动,不由自嘲地一笑,道:“一开始,我也被自己这些想法惊到,可是我越不去想,它越加在我心中生根。今日与大表哥说开,我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成败在此一举,我绝不放弃!大表哥不必为难,你若不想答应,我也不会生出怨恨之心。”
话已至此,李观镜怎么还会拒绝,不过他虽点头答应,为了谢韫书的安全,还是与她约法三章,道:“此事绝密,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照影。其次,你须得等我安排妥当,才可离去,万万不可单独行动。”
谢韫书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观镜,待后者严肃地点了点头,她才明白李观镜真的同意了,一时难免动容,眼睛忍不住一红,忙起身行礼,闷声道:“大表哥放心,韫书一定珍重自己!今日深恩,他日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请大表哥受我一拜!”
李观镜将她扶起,一时不知该为她喜还是该为她忧,千言万语俱化作一声轻叹,尔后告辞离去。
兰柯院里,郗风已经等了一会儿,他带着答案来见李观镜,待见到人时,一时却无法开口了。
李观镜甫一进门,便见郗风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一个咯噔,升起不祥的预感来。
第32章
李观镜从一开始不愿接受李未央,到后面为李未央和林忱忆的波折经历而动容,其实内心是经过了不少挣扎的,如今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林忱忆名义上是李观镜的长辈,但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将她当做一个忧郁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个小姑娘能够开心一些,幸福一些。
可是郗风带来的消息却彻底打破了李观镜的希望。
李观镜让郗风先坐下,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开口道:“你从头说起罢。”
郗风道:“当年的案子很大,好在郡王这里也暗中调查过,卷宗能够查到,因此我不必到当地去翻,公子吩咐的当日,我便看到了匪首的供词。”
李观镜一愣,问道:“阿耶为何要查?”
郗风舔了舔唇,难得犹豫起来。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又是二十年前,事涉皇子,莫非与……”郗风不说,李观镜自己也能根据蛛丝马迹去推测,他想了片刻,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一敲,蓦然记起一事,问道,“此事与朗将军有没有关系?”
郗风奇道:“公子如何知晓?”
李观镜得了肯定,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解释道:“那日我们去朗府探查情况,朗将军向我展示了一把紫檀木弓。”
“属下记得。”
“那把弓上刻了三个字,毗沙门。”
郗风没有领会到李观镜的意思,迟疑道:“那是佛教多闻天王,四天尊王之一。”
李观镜提示道:“二十年前,这曾经也是一位贵人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