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镜心中突突直跳,一面希望是杜相时想多了,一面却难免想到那日在月湖边的谈话——李珏对秦王的恨意达到巅峰是因为如意之死,阎如意在东宫其实是秘密,知道的人想必非常少,可就在事发之前,杜浮筠曾经无意间撞见了他。
如果李珏猜测是杜浮筠出卖了他呢?甚至会不会有人将传消息给秦王的事推到了杜浮筠身上?想到此处,李观镜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他连忙甩了甩头,自语道:“不会!”
一定不会是李璟,他与杜浮筠无冤无仇,没道理这么做!
杜相时不知李观镜心中所想,闻言只当他是回答自己,便附和道:“不错!一定不会如此!”
此时,内常侍终于从大理寺中走出,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正是与李观镜阔别几日的杜浮筠。
杜相时几步迎过去,内常侍与他见礼之后,略说了几句话,便回宫覆旨了。
李观镜这才上前,他停在兄弟俩三步开外,忍不住打量起杜浮筠。
杜浮筠察觉到他的目光,温和地看过来,张开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道:“我没事。”
手好脚好,看着也不像有内伤,就是目光落在杜浮筠面上时,发现他的嘴唇有些发白,李观镜眸色一深,问道:“怎么这么久?”
“要换上来时的衣服,还要梳洗一番,总归需要一点功夫。”
李观镜私心里希望可以与杜浮筠相处更长的时间,但是看他脸色不好,恐怕这两日受了苦,便回身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道:“你骑我的马回家,我明日去看你。”
杜相时忙道:“不可,我去衙门里借一匹马便是。”
“没事,我刚好打算去尚书省转一趟,总归不会走着回去。”李观镜说罢,将缰绳递到杜浮筠面前,笑道,“也是一个出门的理由,对不对?”
杜浮筠没有接缰绳,他来到马侧,左手按上马鞍,一个漂亮的翻身,人便安然坐了上去,他这才伸出手,道:“劳你伺候我一回了。”
李观镜察觉到杜相时促狭的目光,脸颊有些发烫,将缰绳扔了过去,道:“还有力气使唤人,看来精神当真不错。”
杜浮筠柔和笑开,在李观镜别过头去与杜相时告别的时候,他的笑意渐淡,最后,他深深看了李观镜一眼,策马与杜相时一同从旁边的顺义门出了皇城。
李观镜目送他们顺利离开,总算是松了口气。此时日头高悬,已是正午时分,李观镜从昨夜开始基本未进食,苦熬一夜后,又是一上午高度戒备,这会儿松懈下来,脑中不禁一阵眩晕,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就要往地上倒去。
就在这一瞬,有人将他扶住了。
李观镜按住眉心,忍过了那一阵后,眼前的黑幕渐渐消退,他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转头看去,却不由冷了脸色:“怎么是你。”
“遇见李世子,我也很意外。”姚歌行见李观镜站稳了,缓缓放开手,他退后一步,略做审视,便眯起了眼,道,“李世子都知道了。”
是陈述句。李观镜也不否认:“我若是你,就沿着这道门进去自首,说不定能争取宽大处理。”
“看来你不再视我为友了。”
证据既然已经交到了圣人面前,这件案子接下来的走向就不会随李观镜的心意而改变,所以李观镜不必与姚歌行多说,何况他不欲理会欺骗自己的人,便转身踉跄着向尚书省的方向走去。
“你不想知道杜学士遭遇了何事么?”姚歌行在身后道。
李观镜顿住脚步,他回过身,忍不住蹙起眉头,问道:“何意?”
姚歌行走到李观镜面前,认真道:“为韩王求情,只要能救下他,我就告诉你。”
李观镜冷笑:“竹言已经出来了,我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因为他不会说。”姚歌行又逼近了两步,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的人,禁军来之前,我曾经去过东宫,也见过杜学士。”
四目相对,仿若其间有刀剑交锋,两人眼中都隐隐有疯狂之意,但是都坚持不肯低头。片刻之后,有马匹从顺义门行来,两人同时收回目光,装作一副闲谈的模样,但话语却充满冷意——
“你永远不会有机会再取信于我。”李观镜说罢,果断转身离去。
这一次攒足了劲头离开,出皇城的路变得顺遂无比。李观镜在尚书省借了马,到景风门前时想起早间李璟邀他的事,调转马头打算往北,不料马还未跑起来,道旁忽然有两人闪了过来,一人一边夹住了马。
“何人?!”李观镜挥鞭便要去打。
一人抬头道:“公子,该回府了!”
原来是府中的暗卫。李观镜前后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侍卫纷纷往这边来,他知道自己违背了郡王的意愿跑进宫去,这会儿既然出来被捉住,今日恐怕是逃脱不开了。想到此处,李观镜放弃了挣扎,他打了个哈欠,道:“多大事?我正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