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原来如此。”
原来李照影就是这样说服了年豆儿。一切都比李观镜想象得要简单,年豆儿没有超乎寻常的智慧和坚韧,她只是……深爱自己的姐姐而已,于是当一个善于攻心的人罗织了一个合乎她推测的故事后,年豆儿便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审问这样的人并不难。
“既然你觉得我用了什么阴私手段去折磨你姐姐——那么,你就去感受感受年欢曾经经历的审问罢。”李观镜漠然看着地板,声音清冷,“带下去,务必问出墨香琴的下落。”
年豆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怒道:“李观镜!你以权势欺人算什么好汉!你不得好……”
侍卫连忙捂住她的嘴,将人强行带走了。
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年豆儿的挣扎声渐渐消失,可她的话却仿佛仍旧在屋内回响,那句未说出口的“死”直击心头,让入画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看向李观镜,脑中一片混乱,但隐隐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由喃喃道:“公子……”
这间屋子平日没有人住,只能保持勉强的洁净,自是不会有地龙炭火,呆久了,寒意似乎要透过冬衣侵入骨髓,李观镜拢住斗篷,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道:“别跪着了,起来说罢。”
入画没有动,她垂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李观镜见半晌没有回应,放下手,睁眼看向入画,耐着性子道:“他们答应了你什么?”
入画头垂得更低,声如蚊蚋:“说……说是事成之后,公子做亲王,郡王是……是太上皇……”
李观镜一时难以置信:“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我开始不信!可那时公子在钱塘蒙冤的消息传了回来,二公子说是因为银钱被发现了,要不了多久,他们的私兵也会被发现,届时郡王府会被满门抄斩。”入画说着,又抹起了眼泪,“奴没了主意,又不敢和别人讲,只能答应做他们的内应,想着有朝一日等他们成功了,公子便再无危险……”
李观镜被气得头晕,勉强维持镇静,问道:“为何不报给夫人?”
“奴不敢……”
“我回来了,为何也不与我说明?”李观镜问完,看入画嘴唇轻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明白了几分,“他们拿住了你什么把柄?”
入画连连摇头:“没有!奴没有把柄!”
“那么,他们一定给你许了好处。”李观镜难掩失望,“方才你一直说是为我,但我想最终打动你的,是那个你不愿说出的承诺罢?”
“奴……奴……”入画挣扎片刻,终是无言以对,颓然垮下肩膀。
到了如此境地,入画仍旧不愿坦诚相对,李观镜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力道:“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林姑姑,你都与他说了什么?”
“二郎君说要保护好公子所在意的人,问奴都有哪些人,奴便说除了阿郎和夫人,还有林娘子……”
李观镜先前便觉得李照影对李未央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原来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恨他。
那厢入画继续道:“……他还问起柴校尉……”
李观镜一惊,忙道:“你怎么说?”
入画被吓了一跳,登时有些结巴:“奴……奴只知柴校尉是公子好友。”
李观镜松了口气,只是想到朗思源在七夕那天对柴昕的试探,终究还是难以心安,按理说,郎詹应当是已经知道了柴昕的秘密,他们为何没有告诉李照影?
“公子……”入画见李观镜神情变幻不定,小心地问道,“你从何时开始怀疑奴?”
李观镜收回思绪,看向入画,顿了片刻,如实道:“我没有怀疑过你。“他一直以为是侍墨嘴快走漏了消息,所以只将在骊山留宿的消息说给侍墨听,然而最终他却在李照影的院外等来了入画。
入画紧紧咬住嘴唇,心中万分后悔,但凡她及时止步,事情就不会到了今日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入画,我不能不罚你。”李观镜微微倾身,温声道:“如果我逐你出府,你会像年欢那样想不开么?”
入画知道这已经是李观镜念及旧情的结果,但正因如此,她更加难以释怀,不由膝行两步上前,小心拉住李观镜的衣摆,恳求道,“只要公子别赶我走,如何罚我都可以!哪怕……哪怕杀了我,也比赶我走好!”
“你都说是为了我,我又如何能杀你?只是无论何种缘由,你终归是背叛了我。”李观镜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却透出不容质疑的坚决,“我不能留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在身边,也无法相信一个背叛过我的人会忠诚。”
入画怔怔地坐到地上,手中失了力气,只能任由衣摆从指尖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