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么?他也不是身份不明,只是脸上有疤,恐吓到二公子。”方欢回过头,向元也道,“不过高管事既如此说,那我就自己背药箱,你站在这里等着罢。”
元也一愣,不知方欢是何意,他有些迟疑地要去放下药箱,高管事却又改了口风,道:“怎敢让方神医的弟子候在此处?既是药王谷的人,自然并非身份不明,两位随我来便是。”
元也默默地挑了挑眉,暗道方欢好一招以退为进,若方才坚持要进去,这位管事搞不好更加怀疑,方欢只有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再加上本身是名门出身,这才打消了高管事的疑虑。想到此处,元也忍不住感叹:官宦人家果然不一样,一肚子弯弯绕绕,自己如果跟他们说话,还得多留几分心才是。
众人转过影壁,经过前堂后,又经过了一座园子,才到达后院。元也走得目不斜视,但其实心中早已将回廊的走势记下来,这样就算是夜探郡王府,他也不怕迷路。
后院第一座小院便是郡王府二公子的住处,临进门前,有侍从检查了一遍,确认两人身上没有兵器,这才让两人进去。李照影的院子布置得十分肃穆,放眼看过去,不是深棕便是玄色,连床帐都是鸦青色,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太妃此时坐在卧房外间,元也瞥了一眼便垂下头,心道:十几年没见,老贼婆面相变得越发刻薄,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十有八九跟她一样可恶。
“方神医。”太妃勉强露出些笑意,道,“老身听说今日扰了你义诊。”
方欢行了一礼,道:“小妹留在药铺,尚能应付些时候,我给公子看完便回去,不会耽误。”
太妃扫了元也一眼,然后向高管事投去询问的目光,高管事点了点头,太妃便道:“好,那老身也不多话了,你进去罢。”
卧室窗户都关上了,又有屏风挡去了门外的光,因此光线更加暗,里面安静地站着两个侍女,在方欢等人进门时,齐齐行了一礼,倒将元也吓了一跳,床上靠着的人见此情景,嘲讽地笑了一声,元也以为自己被取笑了,不料那少年却道:“有神医在,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做桩么?”
两个侍女连忙跪倒地上,不敢说话。
高管事转了进来,笑道:“你们俩不顶事的,又惹郎君生气,还不下去领板子?”
少年冷笑:“我几时说要罚她们,你倒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外间传来杯盏重重落下的声音,高管事收敛了笑意,躬身道:“是奴理解岔了,郎君莫气坏了身子——你们俩随我下去,勿扰了神医问诊!”
这般情景倒是在元也的意料之外,等卧室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元也随着方欢上前,总算见到了李照影的模样:床上的少年身形比元也要壮一些,一双凤眼与元也有九成相似,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从其他来看,他们俩根本不像是双生兄弟。
李照影见到方欢后,不复先前横眉冷眼的模样,而是坐了起来,冲两人和煦地笑了笑,看样子与方欢倒是熟识。
元也将药箱放到了桌上,一时有些惊奇,眼前的人与他想象的一点儿也不一样,而且看起来,他似乎是在无声地反抗门外的太妃?
方欢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为李照影号脉,片刻之后,方欢道:“劳烦左手也伸过来。”
李照影依言递过手臂,方欢号完脉,又让李照影张口吐舌,尔后正要开口,李照影却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两字后,才松了开来。
方欢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道:“公子忧思过重,夜不能寐、昼不安神,因而身乏无力,再则近日天气多变,有寒邪侵体,才引出此症来。”
李照影还未说话,太妃便进了屋,问道:“方神医,此病可要紧?”
方欢站起来,温声道:“现在只是初发病,并无大碍。我会开几服药给公子,不过公子此症终归是心病引起,还需他自己看开才是。”
太妃脸一僵,辩解道:“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看不开的?方神医言重了。”
方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太妃越过方欢去找李照影,李照影却早已面向墙壁躺下了,太妃脸上不大好看,但碍于外人在,只得忍气道:“有劳方神医开药。”
方欢道声“不敢”,转而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道:“今日临行前,小妹托我询问谢小娘子可好些了?”
“不好,她今早又昏睡不醒。”李照影闷声道,“方神医既然来了,也去看看韫书罢。”
太妃喝道:“说什么胡话?”
李照影坚持道:“韫书还未及笄,再者医者父母心,不需大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