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389)

只有如此,臣子与将士,才能同心。

张行简垂眸,心想这也是让禁卫军收起懒散的一个机会——禁卫军平时塞满了贵族世家那些不学无术的浪子废物,他每一次想动刀,都有无数人拦着他。

这一次,到了重整禁卫军的时候。

张行简向外走。

长者连忙喊:“三郎,太危险了!坐在家中,他们不会攻我们家的!”

张行简含笑:“不,他们一定会攻我们家的。”

话正说着,轰隆声响起,远远的死士声音传来:“郎君,他们炸我们的墙!”

张行简便对脸色煞白的老者笑:“博容岂会让我们坐收好处?五伯,别躲了,出门迎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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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战事已让人麻木,双方死伤无数,活着的人,都不太多了。

李令歌带着兵,轰开了一处地下宫。敌军在一个时辰的抵抗后撤退,李令歌终于在这处地下宫中,找到了那些被关押着的女眷。

女眷们看到茫茫灰尘之后,帝姬出现,短暂迷离后,皆痛哭失声。

女眷们:“我们得救了,是么?殿下是来救我们的吗?”

李令歌脸上、身上、手上,尽是血。

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没有武功的她,靠着骑射功力,走到如今,已然精疲力尽。

但是看着这些女眷们的面容,李令歌靠着宫门,缓缓露出疲惫的笑。

她仿佛看到,自己离成功一步之遥。

自己救了那些大臣的妻女……他们总应该睁开眼睛,多看一看她吧?他们总应该在妻女的影响下,抛却成见,认真考虑一下她为政的可能性吧?

跟随李令歌的军士发现帝姬苍白的脸、颤抖的手。

军士关心:“殿下?”

李令歌疲声:“叫沈将军来……沈将军那里有名额,清点人数,看对不对得上。”

惶乱的女眷中,有一女子沉静冷漠地坐着。不与旁人一同哭,也不与旁人一同喜。

疲惫的李令歌没有看到这位女子。

但这女子抬起眼,隔着地宫幽闪的烛火,看到了李令歌。

这位女子,是张文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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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赶来时,一身冷煞之气,吓得那些女眷们全都噤声。

帝姬身上只有少数血,帝姬仍能看出女子的柔弱美。但是沈青梧像是从血里泡出来的,血液凝固,面容森然,恍如鬼怪。

沈青梧让身边人配合帝姬去清点人数。

她掉头便要走。

战局到了危急关头,刻不容缓。

一个声音从后唤:“殿下,沈将军。”

沈青梧并不回头。

但是这个声音说:“我叫张文璧……沈将军可还认得我?”

沈青梧蓦地转头,看向这位从女眷中,向她和李令歌走来的女子。

张文璧年龄远大于她,却一生未婚,长在张家。张文璧养大了张行简,张行简经常会提起他二姐……无论这位二姐对沈青梧的印象如何,沈青梧都会回头,看她一眼。

只是战场相逢,实在没有叙旧心情。

张文璧也没想和她们叙旧。

李令歌靠着殿门,幽幽看着张文璧。她唇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挥手让军士放行,让张文璧走到她和沈青梧面前。

张文璧向二人屈膝:“我兄长,败了,是么?”

李令歌与沈青梧都不语。

但是张文璧心中明白,能让这两位人物出现在这里,说明大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际。

那么,自己该做的事,也应当做……

张文璧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张文璧:“我大哥让我在我认为应当的时候,将一封信交给两位。两位一起拆开看看吧。”

沈青梧眸子一缩。

沈青梧心中短暂犹疑。

李令歌说:“敌我当前,主将岂能通信?我与沈将军,不当看这封信的。”

张文璧:“是。”

张文璧手缩回,李令歌却蓦地伸手,夺走了那封信。

李令歌沾着血的睫毛掀起,冷然倨傲:“但我不避讳这个。”

她心中短暂轻松,短暂有一抹得意。拆开信件的时候,她甚至在想:

若是博容向她求饶,她是否要原谅?

她要如何折磨他,如何羞辱他,如何欺负他……

拆开信封,一张纸掉了下来。

李令歌手一颤,好像一瞬间失魂,看着信纸从手中飘落。而沈青梧弯腰,将落到地上的信纸捡了起来。

信上没有密密麻麻的字。

信上只有一行字——

“人生岂无情?欲辩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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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容坐在凤凰台上,所有的兵士都被他喝退。

他说他们可以投降了。

他说我方主力已败,若想活命,便投降去吧。

他说若有余力,帮我多放几场火吧。

而他坐在高台上,凝视着天上赤黄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地平线,一点点被地平线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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