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00)

这是一种消磨人、足以逼疯人的方式。

张行简意识到,他应该被沈青梧“囚禁”了。

他吃惊了一下,便淡然接受这种现状:沈青梧的性情,他本就有些了解。她做出这种事不奇怪,他要忙自己的事,要沈青梧不影响自己,他必须得和这个娘子过招。

躲是躲不掉的。

博容既然召不回沈青梧,张行简只能自己来。

张行简在黑暗中安静地待了许久,他听到了一声笑。

属于沈青梧。

沈青梧声音慢慢响起:“不愧是你,张行简。”

沈青梧从未离开这个屋子。

俊美的郎君被绑在床上行动不得,她便坐在屋子的幽静角落里欣赏他醒来那一瞬会有的神态。

她总是想看到月亮被污,看到月亮不再像个月亮的样子。

但是张行简发现他所处处境后,他只是安静地等待,不恼不气。可是沈青梧断定,他绝不会甘于这种现状,他必然一直在思考。

果真,听到她声音,床上那被绑的青年缓缓侧过脸,朝向她。

濛濛日光从外照入,落在他如玉面容、眼上白纱。

他声音温静安然:“沈将军想对在下做什么?”

沈青梧冷漠:“照顾你。”

张行简微微笑:“如此照顾吗?”

沈青梧回以笑容:“给你治眼睛,大夫说见不得强光,所以蒙眼;

“你是朝廷钦犯,在流放途中逃跑,罪大恶极,满天下都是通缉你的指令,给你手脚绑住,是为了让你不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

“你劳碌数日,身上的伤久未处理,恐怕落下病根。于是要给你吃药,治病。”

沈青梧慢悠悠:“我哪里做得不对?”

张行简:“在下感激沈将军救命之恩。只是将军需要什么可以明说,何必如此折辱在下?”

沈青梧道:“我救你三次,我要你以身相许。”

张行简静了一会儿。

他说:“先前的阿无……”

沈青梧:“是我。”

她嘲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如今又装什么。

床榻上的青年如一缕月光般幽静,听着她隐含暴戾焦躁的话,他手腕轻轻动了下。

张行简平静地说:“不可。”

沈青梧瞬间听懂他的话题转移到了哪里:“若我偏要呢?”

张行简:“将军该懂不强人所难的道理。你我各有所求,何必互相折磨?”

沈青梧:“不折磨。”

她在他看不到的那片黑暗中站起来,目中光幽幽亮。

她说:“那我们就试一试。”

张行简温声:“你会失败。”

张行简:“沈将军,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沈青梧瞬间靠近,俯下身掐住他下巴,手劲在他雪白的肌肤上压出红痕。

沈青梧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得不到你,我才要后悔。”

他越是如此温和到近乎无情地说出这样话,其实越吸引沈青梧。她被张行简困住,本就是因他的难以折服,因他的既随便、又不随便。

谁不是庸人呢?

沈青梧那漫长的假期,本就是为了平心中执念而来。

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想得到他的心,先要得到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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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便开始精读那从市面上买回来的才子佳人的话本。

她对腻腻歪歪的过程全不感兴趣,话本中柔弱的女主人公也不适合她。她想当然地代入男子的视觉,想当然地要模仿那话本中霸道任性的郎君,学着他们如何折服那些娇生惯养、柔弱不堪的仙子一样的美人。

沈青梧并非完全哄骗张行简。

朝廷的通缉令不假。

沈青梧利用自己将军的职务,轻松租下了一个新的院落。

她每日出门买菜买药,这街上的邻居,很快知道她有一位羸弱的“病美人”夫君。没人见过那位郎君的真容,但是被沈青梧请来给郎君看病的大夫,出门后跟所有人保证——

“沈娘子的夫君,俊得跟天上仙人似的。”

但上天如此公平。

拥有那般相貌的郎君,却总是病恹恹的,看病过程中一直浅咳。沈娘子站在那郎君身后,那郎君每有动作,都会被沈娘子捕捉。

沈青梧贴着张行简的耳,轻声问:“夫君,你要什么?我为你去取。”

大夫看不到沈青梧手搭在张行简肩上,看似亲昵,实则随时可出杀招。大夫也看不出张行简的安然微笑乃是出于何等强大的心性,顶着沈青梧的威胁,张行简仍能和颜悦色,感谢大夫来看病。

张行简何止胸口有伤,他手腕脚踝都在狱中被弄出了很多伤。沈青梧这次有大把的时间,帮他解决掉他身上这些隐疾。

然而沈青梧依然不肯让张行简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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