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说着喉咙越来越干涩, 几番动唇才迎上谢珩焦灼的目光, 道:“在她身边的是,是,世子。”
谢珩瞳孔遽然缩紧,袖手一挥将案上的全数扫落,整个人似被狠狠冲击过猛地一晃,扶住桌案才站稳,扣在桌沿的手背经络根根暴起。
殷梨吓得惊声尖叫,惶然对上谢珩的眼睛,他一双眼睛血红,阴霾遍布周身。
殷梨心头大骇,“或许是我看错。”
“不会错的。”谢珩声音轻的似烟雾飘过。
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谢策从来就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他以为他至少会顾忌他们的手足情谊。
这种生性凉薄自私的人,又怎么会在乎情谊。
可笑,真是可笑。
……
地牢昏暗阴潮,血腥和腐败味将空气都浸染得死气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又忽然没有征兆的戛然而止。
卫萧丢了手里的鞭子,手一挥,身旁的下属就提了凉水,直接浇到了地上满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和尚身上。
正是当初引雪嫣上灯楼的小和尚。
“咳——咳——”
嘶心裂的咳嗽声夹杂着痛苦的□□。
卫萧下颌一抬,上来两个人将人架了起来,他冷声道:“我劝你还是都交代了。”
“贫僧,什么都不知。”和尚口中吐着血沫,大口喘着气,痛苦的说。
“冥顽不灵。”卫萧拿起鞭子,凌空一挥,破空的声音叫人心惊肉跳,落到身上还不皮开肉绽。
和尚不断求饶,口中还是那句话,不知。
地牢的入口处有脚步声响起,卫萧转头看去。
“主子。”
谢珩目光落到和尚身上,“不肯说?”
卫萧道:“恐还要些功夫。”
“你这么审是没用的,二弟手下的人,嘴硬的很。”谢珩轻声道:“试试弹琵琶。”
和尚脸色骤然一变,就连卫萧也骇住了呼吸,弹琵琶听得文雅,其实是剥开皮肉以肋骨为弦,刀尖为指,痛苦可想而知。
谢珩眉目平和的好像再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卫萧迟疑道:“主子。”
谢珩眉心微折,身形闪动,上前一把遏住那和尚的下巴,轻松卸了他的下颌,一粒黑色的药丸从他口中掉落。
卫萧一眯眼,惊道:“他想要自尽。”
谢珩冷声吩咐:“行刑。”
走出昏暗的地牢,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阴云笼罩,大片的黑云不断挤压着天地,阴郁压抑,风声呼啸似呜咽。
谢珩迸发的怒意几乎冲破胸膛,心口被狠狠的撕扯。
迷药,假死,囚禁,整整四月余,雪嫣就在长安城,在那座他不止去过一次的澜庭小筑,被整整关了四月余。
这四个月她经历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去想,因为只要一想他就会发疯。
卫萧神色凝重,想劝却无从开口,任谁都无法接受,被自己的亲弟弟背叛,设计抢了妻子。
何况世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不怕与主子反目。
“安排人马,即刻随我离京。”谢珩最是沉稳冷静的人,这一刻却全然不顾后果的就要去把人夺回来。
卫萧紧跟在谢珩身后,“主子千万冷静,如今朝局紧张,您万万不可在这时离开。”
“冷静?”谢珩猛地转身,眼里是刺骨的寒意,“你让我如何冷静。”
雪嫣多在谢策身边一天,他就心如刀绞,一刻他都忍不了。
卫萧压着心惊,再次道:“可您无故离京必然会引起皇上怀疑。”
谢珩手压着额头,眉目间是挣扎的痛色。
*
交州水运发达,更是各地商贸流汇之地,下辖的襄沐郡更是繁荣,一进城就能发现市集热闹喧嚣的程度不亚于京城。
长街上人潮涌动,一行一看就是外来到此地的男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为首的男子丰神俊朗,锦衣玉冠,一手执着玉骨折扇轻摇,怀里肆意的拥着一个貌若仙姿的女子,一派纨绔子弟的张扬做派,正是谢策。
在他怀里的自然是雪嫣。
经过这些时日,雪嫣也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加上失去记忆对于男女间的避讳也不太懂得,并不觉得两人这样举止亲密有什么不妥,她绕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街集,目光很快被吸引。
她扯扯谢策的衣袖,“谢……”
雪嫣才说了一个字就立马把嘴闭上,她还是不适应谢策的新身份,有些不太习惯的改口,“七爷,我想要那个。”
谢策抬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在卖自己编的茉莉花手环。
谢策那扇子指了指,青墨会意上前抛了一角银子,对妇人说:“这些我们都要了,可够?”
夫人拿着银子欣喜若狂,“够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