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他却一直不懂。
跑马场这么大,再不济还有远郊连绵的京北山脉,父亲却仍觉得不够般,总是望着西北的方向一言不发。
那里到底有什么?
小小的秦焱想不明白,但却知道父亲望着西北的时候,心情都不大好。
如今他成人了,闭着眼睛都能驰骋在跑马场上,只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那么狭窄渺小,窄得逼人。
简直挤得他透不过气来。
阚竹意到时,秦焱已经在场中溜了好几圈了。
她让人牵出自己的踏雪,翻身上马,往秦焱奔驰的方向而去。
两匹马的距离很快拉近,阚竹意所骑之马通体乌黑,只四蹄处呈皎洁的白色,因此得名踏雪。
秦焱那匹则是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似一支卧伏在沉寂中的利箭,只待有人拉动弓弦,便会一箭跃出,直取敌将性命。
“偷偷来一营也就罢了,跑马还不叫我?不够义气啊。”
阚竹意说话永远带着三分笑意,没人见过她不笑的样子。
秦焱面无表情地驾马,不理她。
“啧,”阚竹意挑了挑眉,道:“做什么不理我?难不成那位不搭理你了?”
秦焱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不知怎的就想起秋猎那日,盈了他满怀的水沉香味。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身上的味道也能这么好闻。
还有那双幼鹿一样的眼睛,干净纯粹,当然,那眼睛的主人却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小幼兽。
还有那晚的驿站外,唇齿间尝到的那股……甜味?香味?比他尝过的任何一道佳肴都要更勾人心。
他形容不来那股味道,若要说香,邯京贵女们用的那些脂粉似乎更香,他没怎么亲近过女子,走得比较近的只有一个阚竹意,但她身上也没有这种味道。
这股味道令他上瘾,自那日冲动咬过一口之后,秦焱荒谬地发现,不够,根本不够。
他还想要更多更多,想要这股味道充斥在他的唇齿鼻尖,握在掌间,贴在身上,拢在怀里,想要牢牢衔住这味道,不让其逃走,也不愿别人来窥伺。
他想要这味道只属于他,属于他一个人。
阚竹意见他半晌不吭声,坏笑道:“被我说中了吧,想不到秦世子也有吃瘪的一天啊!”
秦焱瞪她一眼,道:“你倒是闲得慌。”
阚竹意耸耸肩,道:“不然呢,哪里都太太平平的,没有本镇抚大人的用武之地啊。”
“你这话要让今上听见了,非得打你几十板子不成。”
“打打打,随便打,打完我就上姑姑宫里哭惨去。”
秦焱哭笑不得,遥遥看了眼天色,万里无云,应该不会落雨。
他道:“此处跑马忒不痛快,可敢同我去那京北山麓跑上一圈?”
“有何不敢!”
跑马场的门大开,二人离了邯京大营,打马往京北山麓而去。
与此同时,身背三只彩色羽箭的传信官抵达了邯京城门,城门守卫瞧见他身上彩羽,不敢阻挡,传信官驾马飞速掠过城门,一路直抵宫城,片刻后,一封边关急报呈上了景丰帝的案头。
跑了半日,二人皆汗涔涔的,骑着马一路说笑着从山麓上下来。
远远地,秦焱就看见一个穿着银色军服的京卫打马而来,下马时还踉跄了一下,似乎十分着急。
待他走得近了,二人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
“陛下亲谕,着定国公世子秦焱随军赶往西境御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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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离京
景丰十九年秋, 沉寂二十余年的金赤终于又将獠牙伸向了大渊,只一口,便将大渊的西北方咬得鲜血淋漓。
秦权已经太老了, 昔日老将们死的死伤的伤, 哪怕他们自请奔赴战场,景丰帝也不会同意。
大渊金赤虽曾签订了百年合约, 但金赤人贪得无厌,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反水, 这些年来景丰帝于练兵上没有丝毫放松,除西境驻扎的二十万大军之外,邯京加上相邻郡县的兵力共有十五万,岭南总督桂存山处亦有岭南守备军十万, 兵力是足够的。
只那率军的将领是个问题。
二十年的时间, 自然足够景丰帝培养出一个新秀将领。
邯京武官家族并不在少数,如寇家、阚家都是战功赫赫的武将世家, 奈何到了这一代, 阚竹意虽为京卫指挥使, 却是位女子,皇后也不会允许她领兵上战场, 至于寇家,那寇衍看起来倒是像武官,可人确是实打实考中的文举榜眼。
六部连夜集议拟出了折子递进去, 承和殿里的灯火亮了一夜。
张德福请了圣旨出来,文武百官连同知道消息赶来的秦阚二人, 在承和殿外跪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