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俦:“……”
他瞧着这人风流恣意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将我强留下来,到底是为什么?”
秦焱收了手竖在胸前,微微弯了腰,低头看向他。
裴俦眨了眨眼,忍着没动。
明明是不同的两张脸,明明他左耳朵上没有痣,身量也矮了些许。
无论他皱眉,嗔怒,欢笑还是如现在这般面无表情,秦焱目之所及处,却只看得见肆意风发的裴俦,只看得见孤松般傲立的裴俦。
还有悲悯众生的裴俦。
他视线下移,停留在那双唇上,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他道:“景略,下次换你来寻我吧。下次见面时,我会赠你一件礼物。”
等那身影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了,裴俦才拢紧了大氅,离开了河边。
趁着这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裴俦去了趟大理寺。
禁不住寇衍的死缠烂打,裴俦还是将人带上了。
漆舆见到二人同行时,有些讶异。
裴俦久不见这位大理寺卿,微微打量了一下,觉得他似乎比上次更瘦了。
明明穿的是深色衣裳,却掩不去那衣摆上沾的血点子。
大理寺在刑罚上不比刑部,漆舆也不好折磨人,但既然执掌刑狱,有些审讯的手段是避不了的。
裴俦司空见惯倒没觉着有什么,但他瞧得分明,自打见了漆舆,寇衍便不是很高兴。
奇了,不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说要来大理寺的?
漆舆换了身衣服,又让人奉了茶,才领着两人去后厅。
他将已有的线索合到一起,理了个大概。
其一,立储当日,皇城守卫们大部分都被调往观礼台附近,后太子巡游之时,又尽数调去护卫太子,因此刺客瞒过守卫埋伏太师府,倒是说得过去。
奇怪的是,当日为庆贺立储来京观礼的人不少,四个城门的京卫是平日里的两倍,换句话说,刺客们得手后要逃出邯京,是不大可能的,哪怕他们拼得个鱼死网破,也必要吃上不少苦头,苦战的时间长了,其他三门的京卫早已收到消息赶过来,他们更出不去。
然而事实是,当日邯京四个城门俱无动静。且那之后秦焱带着邯京一三四营将整个邯京翻了个底朝天,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到。
因此,要么京卫之中出了奸细,他们没有出城;要么,刺客本身就是京卫。若是后者,那牵扯的人事物之复杂,就不再是漆舆一介刑狱官可以左右的了。
其二,大渊建国以来,并没有在宫外举行册立仪式的习俗,因为无法保障皇室与高官的安全。这次是景丰帝不知听了谁的建议一时兴起,当日邯京的百姓们才会纷纷涌向观礼台,京卫们也不得不将大部分兵力调往现场,致使万人空巷,竟无人察觉一列刺客光天化日地去了太师府,等京卫赶到时,为时已晚。
如此看来,那提议之人,其心可诛。
其三,刺客所持兵械的来处。
军械自然都出自兵部,兵部有位郎中,名为李钺,虽说只是个五品官,却掌管武选司与武库司,不仅负责全国武官的评品、选授武举及兵马营帐、调遣只政令,更兼管军械更换、制造、贮藏和研发。
兵械的调用当然都要经过这位的手,但无论是漆舆、秦焱还是寇衍手中的情报网,查出的结果都是兵部并未私调弓箭,换句话说,这些弓箭不是出自兵部。
“惭愧,以上便是在下掌握的所有消息了,二位可有其他见解?”
寇衍低着头不说话。
裴俦奇怪地瞧他一眼,道:“漆大人可否将现场落下的那断箭借我一用?”
漆舆略微思索了下,道:“也可,左右放在我处也查不出什么,希望对裴侍郎有所帮助吧。”
“多谢。”
漆舆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大理寺。
裴俦在门口同漆舆道别时,寇衍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一言不发。
直到上了马车,裴俦才踢了他一脚,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哑巴了?还是欠人钱没还不敢说话?”
寇衍瞥他一眼,反问道:“你拿那断箭做什么?那箭我看过,箭镞印记都被抹掉了,查不出什么。”
裴俦摩挲着那断箭,头也不抬地道:“我想确定一件事情,你同我去个地方吧。”
尚书的马车太过招摇,二人换了常服,在西坊一个隐蔽的巷子里下了马车,走路去了张大铁匠铺。
路上,裴俦将自己在铁匠铺打了把剑的事告诉了寇衍。
寇衍奇怪道:“你的灵钧呢?”
“丢了。”
寇衍惊了惊,道:“什么?丢了?我还以为裴旺替你收起来了呢,什么时候丢的?丢哪儿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那可是灵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