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宵吩咐守备军看好俘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淡淡道:“海上漂久了,晒的。”
崔邈茫然道:“海上?”
梅映宵点点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把住他肩膀往后一转,二人往前方走去。
只见众人聚在一处,捂住口鼻,拿手扇着周围的浊气。
崔邈被那股浓烈的火药味呛了呛,闷声道:“这是怎么了?”
“崔兄?是崔兄吗?”
崔邈一怔,循声蹲下去瞧,见裴俦坐在地上,半边身子撑着昏迷不醒的秦焱。
他眼波微颤,轻声道:“裴首辅,咱们得是多少年没见了?”
裴俦无心隐瞒身份,也不想纠结崔邈能否接受借身重生这种事了,他握紧了秦焱的手,淡笑道:“该有十年了吧,崔兄,你变了好多,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崔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离开了官场,人也变豁达了……对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桂存山呢?”
猝然吸入一口浓烟,裴俦被呛了一下,闷声道:“他狗急跳墙,自己炸了那几门火器,趁乱逃跑了,出邯京的路都被我们堵死,想来应是往宫里去了。”
崔邈点了点头,见他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裴兄,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办喜酒?我一定来捧场!”
裴俦一怔,旋即笑道:“等我选个好日子……”
*
桂存山骑着马一路遁逃,邯京城内乱作一团,人人都在逃命,他一路不知撞翻了几个人,在宫门处遇上了刘焕。
刘焕也收到了荆楚总督和西南道布政使带兵入京的消息,听着远处炮火连天,再也坐不住,连冠都没戴,就这么跑出了承和殿,到了宫门,他又踌躇着不敢出去,直到看见桂存山打马而来。
“舅、舅舅,前方如何了?我、我们败了吗?”
桂存山形容狼狈,回头瞧了一眼,哪怕太远了望不清,他也知道勤道的人必定已经踏破了邯京城门。
他低头望着刘焕,道:“陛下,舅甥一场,我要离开大渊远渡南洋,你呢?”
刘焕震了震,立刻道:“我、我愿随舅舅同往。”
桂存山一把拉住他手,将人扯上马背,继续往宫里去。
“舅舅,我、我们不是要离开吗?还、还去宫里做什么?”
桂存山神色冷冽,并不回答。
马停在了承和殿前,桂存山下了马,推开殿门,径直迈上龙座。
然而,他将整个龙椅和殿中桌案都翻遍了,也没找着想要的东西。
刘焕站在殿门口,小心翼翼地望着桂存山,神情茫然。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他眼底通红,忽抬首紧盯着刘焕,寒声道:“是不是你拿走了?你拿走了是不是?”
刘焕缩了缩头,颤声道:“什、什么?”
桂存山走下台阶,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神情狰狞,“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舅舅、你、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没有藏什么啊!”
刘焕被吓得跌坐在地,不敢去瞧桂存山。
“他是在问你,是不是把传国玉玺藏起来了?”
刘焕听见声音,怔怔转头去看,就见梅万宪施施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桂存山沉声道:“你怎会在此处?来看我笑话的吗?”
梅万宪解下腰间一个小袋子,拿在手里晃荡,笑道:“我是来给总督送东西的啊。”
桂存山眼睛凝在那明黄袋子上,冷声道:“玉玺是你拿走的?快给我!”
他伸手去夺,梅万宪脸上笑意不减,从袖子里掏出一物,直直指上了桂存山脑门。
那是一柄制作精巧的火铳。
桂存山神色变了变,“你想干什么?”
梅万宪耸了耸肩,“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很好奇,一只落败的虎为了要口吃的,能做到什么程度?”
“梅万宪,你不要太过分!”
梅万宪把那袋子系在腰间,冷笑道:“你要逃走,还要带走这个小皇帝和玉玺,是等将来东山再起吧?桂存山,你当真贼心不死!”
桂存山深吸口气,努力平静道:“梅公子,你不要这样,我带你一起远渡南洋,咱们将来有的是机会夺回大渊,切莫再……”
“机会?哈哈哈哈哈桂存山,连你唯一的妹妹都背叛了你,你还有什么可倚仗的?靠这个蠢货小皇帝吗?你未免太天真了!”
听他提到桂馥凝,刘焕神色一僵。
桂存山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跪下。”
“你说什么?”
“我、让、你、跪、下!”
桂存山面色骤沉,指节捏得劈啪作响。
“你若是不跪,我这就把它给熔了,咱们谁都得不到。”如今正是深冬,殿内四角都生了火炉,此时火力正盛,梅万宪提着那个袋子一步步往殿角走去,似乎真的想将那玉玺给丢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