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
秦权抿了口茶,忽道:“你与他,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秦焱脸上笑意不减,道:“怎么,不是您老人家让景略多来国公府走走的?”
“那是以前……”
“如今并无不同。”
秦权搁了茶碗,低声道:“‘秦鹤洲!”
秦焱充耳不闻,将腮边一缕遮挡视线的碎发捋至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侧头看了看天色,惊道:“都这个时辰了,景略该等急了。”说罢提袍便要跑。
秦权站起身,道:“那裴俦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但他如今做了皇帝的刀,你们走得近,终究不是好事,你难道看不明白?”
秦焱停步,微微侧身,轻声道:“那又如何,我不也是陛下的刀吗?”
“你怎么能一样!你是秦家世子,是未来西境二十万将士的首领,终有一日要回到西境!”
秦焱沉默良久,转头瞧着秦权,没什么表情地道:“爷爷,我有时候觉得,您同陛下其实是一样的人。你们一个没问过我想不想从军,自小便不许我上战场,一个没问过我想不想打仗,强征我去西境抵御金赤人,我都一一应了。只这一次,我想要一个人,想为自己争取一回,便不行了吗?”
秦权瞧着他,眼前蓦地浮现出一些旧时光景。
九岁的秦焱闹着要骑大马,不顾劝阻地摔了大半年,硬生生练出了一身好马术。
他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只知奋力争取。
秦权敛了眸,道:“阿焱,今时不同……”
秦焱回过身,背对着他说道:“景略该等急了,爷爷,孙儿告退。”
桃花源。
早知桃花源生意好,常常人满为患,裴俦早几日便定好了雅间。
那日过后,秦焱不知怎么耍起了赖皮,硬说上次与寇衍一同吃的那顿饭不作数,要单独请他一回才行。
裴俦“理亏”在先,想着那日众人拼桌委屈了这位世子爷,无奈便应下了。
上元节已过去几日,有三两差役结伴上街,将大道两侧的红灯笼拆下来。秦焱到时,裴俦正倚在窗边,盯着差役们的动作出神。
秦焱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瞧了瞧,笑道:“在看什么?舍不得这满街喜红啊?”
裴俦回神,笑着摇头。
二人在桌边坐下,裴俦递过食单,道:“挑你喜欢的点。”
秦焱莞尔,笑道:“裴大人这点俸禄,不怕被秦某狠宰一番吗?”
他今日特地穿了身大袖宽袍,还是照旧半披着发,以发绳衬之,此时灿然一笑,倒真称得上是丰神俊朗,叫裴俦看得怔了怔。
触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揶揄,裴俦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猛灌了一口茶。
罪过罪过,他怎么会看一个男的看呆了眼?!
一桌菜很快上齐了,裴俦草草看过,发觉其间有不少辣菜,讶异地看向秦焱。
后者很自然地往他碗里添了一筷辣菜,温声道:“你不是爱吃辣菜吗?这些都是桃花源近来的新菜色,尝尝。”
裴俦心底一暖,颔首吃了,眼前一亮,道:“不错不错。”
他并不擅长夸赞,遇到称心的人或事只会说不错,久而久之,秦焱也知晓这“不错”二字,是裴俦能想到的最好的夸赞。
秦焱盯着他吃得微鼓的腮边,面含笑意地饮尽了一杯酒。
二人边吃边聊,心照不宣地不谈朝政,只说风月山川。
酒茶已过三巡,裴俦思忖着措辞,从桌下摸出了一方锦盒。
“鹤洲,我有……”
天际一朵烟花炸裂开来,将夜幕映得如同白昼一般,也淹没了裴俦的声音。
二人的注意力俱被吸引过去,裴俦起身凑到窗边,奇道:“上元节已过,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跑堂小二正进来添酒,闻言道:“公子不知道?工部石侍郎的父亲过七十大寿,排面可大咧!一百多响烟花,得放上一整晚呢。小的在这邯京待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五世家之首的石家,行事果然嚣张。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却默契地选择不提。
“景略,你刚刚想同我说什么?”
烟花似流星般持续开放,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裴俦将那个锦盒递给了秦焱。
“我回剑门见过师父,给你带了件东西。”
锦盒入手沉甸甸的,很有重量,秦焱没有急着打开,他摩挲着盒面,目光灼灼地望着裴俦,道:“给我的……礼物?”
礼物?这么说好像不大贴切?裴俦也说不出个其他,纠结片刻,只好道:“算是吧。”
秦焱打开锦盒,里面俨然放着一柄剑,他眸子微亮,将剑拿了起来,抽出剑身打量。
不同于灵钧的薄韧轻巧,这显然是一柄重剑,剑身长度与重量都较普通重剑多出不少。